这里应该就是人间最为瑰丽,最为奇特的地方了。
巨大的太极阴阳图上,八柄形态各异的仙剑发出淡淡的光芒。从远处看来各色光辉相互交映,盘旋流动,清丽如水,绚烂如虹;从近处看,八剑剑身各附一个古拙奇异的字体,呈伏羲八卦直插太极图,分别扣住天乾、地坤、水坎、火离、雷震、山艮、风翼、泽兑八门。仔细一看,光辉却是如墙壁一样置住太极图,里面竟是流光溢彩,光亮逼人。
阵中央似乎伫有一红色木柱,木柱上又插一形状不清的物体,想要就近观察,却又一道光辉流过,掩盖其中,模样不甚分明。隐约中,不知从何处传来清晰悦耳的乐音,非宫非商,大违常理却又动人心弦,煞是好听,回荡在这片青竹绿草,蓝天白云的人间仙境中。
好一处奇异的地方!
裴风正看得两眼发呆,感叹世间竟然有如此奇异的地方之时,观月指着剑阵,说道:“裴风,你要学的剑术,便在这‘八方剑阵’当中。”
“这里?”裴风倒是有些许糊涂了。这里除了闪着烁眼光芒的八方剑阵之外,周围便于坠霞岭其它地方无异。没剑士,更没剑谱,如何学剑?观月嫣然一笑道:“你不必多虑,进入剑阵后,自会明白,请。”裴风“哦”了一声,毫无犹豫地走进剑阵。
如有灵性般,光墙自行打开,一道道灵光轻轻缠绕在裴风身上,发出极其绚烂的光芒,落到光壁上,竟是像投到一张荧幕上出现了一个一头银发的身影,让裴风大为惊骇。
只见他鹤发童颜,长袖飘飘,浅紫色的道袍上绣满鸟语花草,没有给人凌乱混杂的感觉,反倒是另一种以自然融为一体的无比大道之意。虽是头发全白,但额上,脸上竟无半点皱纹。充满慈爱的眼里满是笑意,气度淡若水却暖如阳,若不是那股萦绕不断的仙灵之气不断地散发出来,裴风定以为是哪位和蔼可亲的老爷爷,让人心里头不禁暖意洋洋。
观月道人在外看着,惊讶地险些叫出声来,只说到“师”字便硬生生地把话逼回喉咙去。光幕上出现之人,竟是对自己恩重如山,世称仙药指的紫河道人!
要知道紫河道人乃是当年获赠女娲娘娘上古神志的人之一,距今飞升已有数百年,在人间一直以精通百草药性而顶受膜拜。自从他老人家飞升之后自己就一直没见过他,而且这个剑阵乃是师兄云崖所创,按理来说只有师兄的意念,怎会有师父的意念?
这难道都是机缘?
抑或是师父的特意安排?紫河道人反手而立,笑眯眯地望着裴风。
剑眉星目,四肢修长。天庭饱满,骨骼精奇。体内真气流转不息,浑厚至极,似是清修多年方可达到的境界。最难得的是普济天下的善心,涤荡邪魔的决心,这却是一般人难以及至之。
紫河道人想起在飞升之时,天界神人苍痕祀师一再嘱托在人界好好留意一位身怀紫煌大帝道极道斗气的少年,所以自己才会在云儿的八方剑阵中暗暗注入自己的意念,一旦触及那股无与伦比的斗气便会压制云儿意念而显现自己的意念。
当时自己没多大在意,心里在暗暗揣测能够让天界中以睿智超群着称的苍痕祀师如此再三嘱托看重的人界少年有何种魅力,而今看来,苍痕祀师的眼光果然与众不同,有独到之处。
裴风也不知眼前究竟是何人,只是觉得他的灵力强大无比,气息浑厚却不凌厉,给人一种无与伦比的信赖感与安全感,那是一种爷爷的慈祥与包容,让人忍不住想投入他的怀中好好睡上一觉。
裴风眼珠转了转,试探性问道:“老爷爷,请问你是谁啊?”
“你以为我是谁?”老者依然笑眯眯,不答反问。
裴风认真想了想,小心答道:“难不成老爷爷是神仙?”
“神仙?”老者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声如洪钟,震耳欲聋,方圆百里的鸟群吓得拍翅高飞,若不是裴风有一身真气护体,早就被震倒地上。老者笑了许久才停下来,正对着裴风,认真答道:“依你们现在的眼光看来,我的确是神仙。小朋友,见到神仙你觉得要怎么做呢?”
裴风没想到这老人家当真是神仙,也没想到什么,只是娘曾经说过遇到自称神仙的人一定要赶紧逃跑,所以只好抓抓自己后脑勺说道:“遇到神仙最好赶紧留走。”
“留走?”这倒出乎老者的意料之外了。一般人家都是教育孩子遇到神仙一定要恭恭敬敬,因为说不定神仙心情大好,给他们什么礼物,但是如今这孩子居然说遇到神仙就要逃跑,这是自己修炼千年来听过最不可思议的话了。不过既然这孩子如此说道,必然有他的道理,不妨听听他如何说解,便装作无比惊讶的神情问道:“这是为何。”
裴风诚恳地点点头,说道:“既然是神仙,就必然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之人,手上随便一件物品便是宝物。人间有它自己的秩序,不应因神人的介入而破坏秩序。况且人间贪痴喷者无数,那些孩童手上的宝物往往会遭到无数贪婪者的凯,到那时宝物不再是宝物,反而引火上身,变成祸及家门的祸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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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风说到后处,声音已如蚊蝇展翅般大小,但却如惊天响雷般响在紫河道人耳边。自己成仙千年,早已与所有仙人一样认为自己的小小恩惠,定然让人间凡夫俗子感恩戴德,为人间带来些许和详,从没想过可能自己的一片好意,却会换来人间的一片腥风血雨。震撼之余,又为裴风这番独特见解所折服,不禁暗暗佩服苍痕祀师的眼光。这孩子,果然不是一般人。
其实当初裴大娘告诚裴风遇到仙人逃跑只是担心会有人以仙人名义把裴风骗走,她自己亦没想到这层意义上。但是裴风却想到这点,仿佛就是许久许久以前,自己就曾经会有这么一种想法,并为此付诸行动。每次裴风努力回想这些,都像隔岸观雾,梦里看花,什么都朦朦胧胧,一时清晰展现,一时却又隐没不见。
紫河道人赞许地看着裴风,手轻轻捋自己长长的胡子,道:“呵呵,你这小朋友,想法倒是挺有意思,不错不错。只是你既然说见到仙人就逃跑,那为何见到老夫还伫在此?”
裴风不好意思笑了笑,道:“其实晚辈进入剑阵是想学剑,没想到没见到剑客,反倒见着老爷爷您。”
“难道老夫就不可以是剑客?你敢看小老夫?”紫河道人佯作不悦,别过头去。
“不是不是!”裴风吓得连连摆手,慌张说道:“晚辈没那个意思……”
紫河道人怨而哈哈大笑,转头说道:“哈哈,小朋友别紧张,老夫只是试一下你而已。嗯,你这小朋友甚合我意,既然观月让你进入八方剑阵,就说明你与本派有缘,老夫且教你八方剑法,先记住口诀罢。”
裴风还没反应过来,脑海中便传来紫河道人的声音:
“剑者,万器之宗,上秉除魔卫道之志,下敛万器朝宗之愿。天行无常,八荒有道,谓之天乾天辅,地坤天任,水坎天英,火离天逢,雷震天柱,山艮天芮,风巽天心,泽兑天冲,配以天禽为心,便如神助……”
正当裴风领悟剑境之时,剑阵已被开启。八柄仙剑竟像是活了过来,在裴风周围旋转、互击。一声声,一击击,一式式,仿佛就在裴风眼里,八位身着银白道袍的剑士耍弄一套又一套的剑法。时而苍劲如游龙舞凤,时而绵劲如海浪酒滔,时而虚幻如凌空蛇走,时而疾速如豹奔电闪。
饱含精火之气的离火剑尚未划空而过,蕴籍雷霾之气的雷光剑又转逝而去;冰京透心的水痕剑破空飞去,转眼间化作无数水珠归于大地,长生碧绿的神木剑又瞬间没入大山森林当中,顿有无边勃勃生气四处飞散。自然穷其无尽,尽在眼中;剑式变幻莫则,奇妙无穷。
诸女在外看着剑阵内银光四泄,刀光剑影;万千真气如狂蛇乱舞,尽管有剑壁的保护,剑阵外还是狂风大作,吹得不远处的竹子小草几欲连根拔起,不禁为裴风担忧不已,星洛更是紧张得把手紧攥胸前,手心冒出细细汗珠。殊不知剑阵内裴风真气流转非常,速度之快不亚于高山流水。真气张狂运转,裴风衣衫鼓鼓,迎风而起,第一次如此畅快淋漓。
看着看着,裴风不自觉地也跟着剑士舞动起来。仿佛以前就已经练过般,裴风耍弄起来竟是不输于八位剑士,净净然竟有超越之势。体内真气随气而走,裴风只觉一阵畅快淋漓。动作越来越快,招式越来越变幻。时而急速如虑豹扑下,刚猛勇毅之力贯天彻地,如巨斧开山,雷劈巨浪;时而缓缓如太极练武,绵绵之力如黄河江水滔滔不绝,后劲之势如弹簧紧缩蓄势待发。如此试练着不知过了多久,不知从何处“嗖”飞来一把剑,稳稳定在裴风手中。裴风手腕一转,一股惊天动地的剑气随即而出,划过地面,纵是剑壁保护,却如刀过豆腐,剑划薄纸,地面立刻出现深达百丈的裂痕。在剑的帮助下,裴风更是惊风落雨,气势如风,如长虹贯日,万马奔腾。
天地,只有天地!
剑,只有剑!
裴风全然忘却周围一切的存在,眼中、心中浑然只剩下剑影,整个人盘旋而起,八柄仙剑竟像受到召唤般随着裴风也盘旋而起,似是蛟龙腾空,幻化千变;裴风手中之剑却也神光大盛,绚烂的金光暴张射出,如旭日东升磅礴喷射,照得整个坠霞岭五彩缤纷,更胜仙境。
裴风将剑信天一指,八柄仙剑迅速聚拢,如众星拱月般将裴风围起来,化作八条巨龙呼啸飞去,阵阵清越的龙吟声高亢激昂,一阵阵高于一阵阵,似乎在庆贺什么东西的新生;又便变回八位剑士,继续展现精妙无比的剑式。
诸女看得真切,不禁惊呼连连,看到险处,竟是呀然出声。诸女望去,原是星洛。星洛看到姐妹们似笑而笑的笑脸,不由脸上一红,娇嗔一声便装作继续观看。其余诸女看到星洛的表情都格格大笑,瞬息一阵强劲的气息卷席而来,似是巨浪一般一浪高于一浪,绵绵不绝,后劲十足,其气势之盛,使得诸女不得不停止嬉笑,都设下结界防御,就连观月道人如此道行也不得不设下“灵龟御”进行防御。
剑车内剑影重重,九人一剑幻化万千,龙吟声滔滔不绝,在天地久久回荡。
瞬间,八士猛然变回八剑,迅速飞旋在裴风四周,轰然合成一体。
人剑合一,一剑插地!
“轰!”
方圆百里,无不感受到这山崩地裂地一击。村民们一阵惊慌,都以为是发生地震,连手中锄具也没放下就赶紧往安全地方逃跑。坠霞岭更甚,剑阵百丈以内已是焦炭一片,枯黄地上冒起缕缕青烟,刚刚的人间仙境瞬时变成了荒芜之地。
虽然观月道人早已料到以裴风的聪颖与机缘定会习得绝世剑法,但也没料到竟是自己的师父紫河道人亲自教导,惊愕之余却也是微笑点头。诸女感到当中的力量,可谓是自己修炼以来除了云崖师伯之外所感受到最为强劲犀利的了,不禁唏嘘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