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王阿茶来的极快。
444号便利店中,一股浓烈的阴气,骤然扩散开来。
仿佛一道虚空漩涡一般。下一刻,一双高跟鞋,吧嗒一声,踩在了便利店的地板上。
飘然来到了人间。
穿着一席碎花连衣裙的冥王阿茶,一眼就看到了那被捆着的罗浮。
看到罗浮的刹那,冥王阿茶的心中突兀的涌现出了一股无法言喻的熟悉感来。
仿佛……在罗浮的身上看到了一位久别的故人一般。
但奇怪的是,一时间,冥王阿茶又想不起来这个故人到底是谁。
皱了皱眉,冥王阿茶道:“赵吏,你说的起死回生的,就是他?”
“回禀吾主阿茶,就是他!”赵吏道:“原本他应该在木兰辖区内,被一位为祸人间的女妖吸干了精气而死,但木兰在打算履行职责,将他带回地府时才发现,这个家伙竟然莫名其妙的起死回生了。”
“有意思?”冥王阿茶目光一亮,信步朝着罗浮走去。
在路过夏冬青面前时,还意味深长的看了夏冬青一眼。
冥王阿茶看的自然不是夏冬青,而是沉睡在夏冬青身体和灵魂深处的蚩尤的残魂。
在看到夏冬青体内蚩尤残魂的瞬间,冥王阿茶身形猛地一震,惊骇的看向了罗浮。脱口而出道:“哥哥。”
“吾主阿茶。”赵吏顿时吃了一惊。
赵吏只是以为,冥王阿茶是看到了夏冬青体内的蚩尤残魂,但殊不知,真正让冥王阿茶失态的是罗浮。
因为在罗浮身上,冥王阿茶所感受到的那股故人的气息,正是属于当年那位率领原人反抗天界,成为原人领袖的蚩尤,同时他也是阿茶的哥哥。
夏冬青的身体里,有蚩尤的残魂,而罗浮的身上有的就是蚩尤的真身了。
正是因为如此,冥王阿茶才会如此失态。
要知道,蚩尤当年战败之后,天神直接砍掉了蚩尤的头颅。而蚩尤的肉身和其他原人战士的尸骸,则被古神作为开辟地府的材料。蚩尤只有一缕残魂才勉强逃到了人间,寄宿在了夏冬青的身体里。
就连冥王阿茶也不知道,蚩尤那被天神砍掉的头,到底去了哪儿。而她之所以总在地府最深处,就是因为在地府最深处,她能够感受到族人的气息。那是自己的哥哥,和当年反抗天神的真正的原人。
冥王阿茶虽然也是人类的样子。但她却是真正最纯粹的已经被天神毁灭的原人。
原人和现在的人类,完全是两码事了。
在地府最深处呆了那么久,现在来到人间,冥王阿茶只是通过罗浮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只有当她看到夏冬青体内,那沉睡的蚩尤残魂,她才如遭棒喝的真正想起来。
到底不愧是地府冥王,知道自己失态的阿茶,一瞬间收敛了情绪。
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了罗浮一眼,随即对赵吏道:“这位……咳咳,他不是怪物,而是……而是人间修行有成,能够累世修行的修士罢了,他的名字,不在生死簿上,好了,放了他吧!!”
赵吏顿时瞪大眼睛。
人间修士,能够摆脱生死簿束缚的,寥寥无几而已。甚至绝大多数,都需要前往地府,在生死薄上勾去自身姓名才行。
赵吏那可是亲自经历过当年孟婆之乱的。
甚至还有一代孟婆,就是被赵吏曾经的阿罗汉血液所杀。
他怎么可能不清楚,人类摆脱生死薄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在他看来,现在冥王阿茶分明就是在睁眼说瞎话啊。
但是官大一级压死人。
冥王阿茶是地府权柄最高的存在。
既然她说出了这番话来。那么罗浮就算是有问题,冥王阿茶也能够收拾一切首尾,让人根本找不出任何徇私舞弊的地方。
相比起来赵吏来,花木兰显然心思单纯的多,闻听冥王阿茶的话,径直手腕一抖,收回了捆在罗浮身上的锁链。
事实上,不仅仅是冥王阿茶,在罗浮的身上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故人气息。
罗浮在看到冥王阿茶时,心跳也猛地加快了几分。这当然不是什么狗血的一见钟情,而是一种……一种从冥王阿茶身上,所体悟到的血脉相连的感触。
那是一种不受控制,来自于血脉的本能。
冥王阿茶在一瞬间不知道想了多少,罗浮就简单多了,他很清楚,自身根底。
在从冥王阿茶身上感受到一种血脉相连之感的瞬间,罗浮就已经猜到了原委。
要知道,诸天世界里,不知道多少罗浮,都将自身属于蚩尤的力量玩出了花儿来,甚至于,弑神者世界的罗浮,干脆就是成为了三位一体的存在,取代了神话中的蚩尤。
而在这个世界,蚩尤那就是一切故事的源头。
即使是夏冬青的身上有蚩尤残魂在沉睡,只要再给罗浮一段时间,让他将更多共享力量完成本土化,他也敢自诩,是比夏冬青身上的残魂更正宗的蚩尤,甚至……甚至更进一步,成为第二个蚩尤,并且超越蚩尤。
毕竟这个世界的蚩尤,其上限已经注定了,而罗浮,他所共享而来的力量,最起码能够将其推到古神的程度。
古神和当年原人反抗的天神完全是两码事。
天神是现在天界中的那些神明,而古神,是真正掌握宇宙本源法则的存在。
罗浮共享而来的力量,只要能够完成本土化,达到古神境界,完全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凡人在天神面前,弱小的犹如蝼蚁一般,而天神在古神面前,也好不到哪儿去。
让天神,地府,束手无策的蚩尤残魂,一场仪式过后,泰山府君就可以轻易的将蚩尤残魂收走。
现在罗浮之所以展现出另一种犹如蚩尤转世一般的力量,本质上,实则是一种引子,他所共享而来的力量,在本土化过程中需要一个引子。
借助于蚩尤这个存在,以鸠占鹊巢,挂羊头卖狗肉的方式,让罗浮,呈现出蚩尤转世的假象,但内里,却是共享力量的本土化。
冥王阿茶,显然是误会了,错将罗浮当成了蚩尤力量和血脉复苏的产物。
冥王阿茶的内心之中,下意识的生出了为罗浮隐藏的念头来,毕竟在阿茶看来,有夏冬青体内的蚩尤残魂,再加上罗浮这个蚩尤肉身,一旦二者恢复到了一定程度,合二为一的话。
那么曾经让天界差点翻车的原人领袖蚩尤,就能够再一次重临世间。
对于冥王阿茶而言,再也没有什么,比看到蚩尤复活的希望,更加值得重视了。
“多谢冥王陛下。”罗浮活动了一下因为被捆的太久,而有些酸麻的肢体,随后对冥王阿茶欠身行了一礼。
神色复杂的看向罗浮,冥王阿茶收敛起内心的种种复杂。道:“你既有了打破生死轮回的契机,当好生修行,千万别破坏了冥界地府的法度,不然的话,就算是我身为冥王,这次能饶了你,下次你也不会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言多必失,哪怕心中,恨不得多感受一番,那让自己记忆犹新的属于哥哥蚩尤的气息。
但此刻,冥王阿茶却还是在提醒了罗浮一番后,义无反顾的调转身形,一步跨出之间,径直消失在了原地。
等冥王阿茶离开。
赵吏这才用古怪的眼神看向了罗浮,道:“小子,我不知道你前世和吾主阿茶到底有什么关系,但我警告你,最好不要在我和木兰的辖区闹事,刚才吾主阿茶的话,你也听到了,再闹出什么麻烦来,就连吾主阿茶也不会对你法外开恩了。”
花木兰赞同的点了点头。
罗浮却是一副委屈的神色,道:“赵吏先生对吧?我能说,从头到尾,我都没想过惹麻烦吗?你们既然地府有生死簿,那就应该知道,我是被一个女妖精缠上了,要不是运气好,现在怕是都精尽人亡了。”
夏冬青脸色一阵扭曲,实在是,精尽人亡这种近乎于荒唐的死法,在罗浮口中说出,却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不过,对罗浮,夏冬青内心到底还是多出了几分亲近的心思来。
原因倒也不奇怪,从小到大,因为有着一双能够看到鬼的眼睛,夏冬青根本连几个亲近的朋友都没有,从小学到现在,于所有同学眼中,他都是一个异类存在。
这样的经历,让夏冬青才发现,罗浮竟然也是一个异类,哪怕罗浮这个异类和自己不一样,自己只是能够看到鬼,而罗浮,按照那位冥王陛下的说法,是累世修行的修士。
可他们到底和普通人不同。
当然了,更关键的一点,还在于罗浮和夏冬青,俱都和蚩尤有关系。
夏冬青的身体里,藏着蚩尤沉睡的残魂,而罗浮,干脆就是冒名顶替,足以以假乱真的蚩尤肉身,甚至给他时间,他完全能够彻底顶替蚩尤,取而代之,成为第二个超越原人领袖的存在。
这种特殊的因果,促成了,夏冬青对罗浮态度的急剧转化。
其实这种情况,颇为类似孟婆三七与那位长生之间一般。
哪怕是假的,夏冬青对罗浮也下意识的萌生出亲近感来。
罗浮满是委屈的对赵吏和花木兰,道:“既然你们也知道我差点死在那个女妖怪手里,那你们身为的地府的人,难道就这么眼巴巴的看着,什么也不做吗?”
“你想我们做什么?”赵吏有些不耐烦的问道。
赵吏心中对于罗浮的感官,着实有些不太好,要知道,赵吏那可是在地府当了千年鬼差的人。
他还从来没见过什么累世修行的修士,能够让冥王阿茶网开一面的。
不提其他,当初为了长生不死,最后一位孟婆三七,被人间修士骗的有多惨,这可是赵吏亲身经历过的。
也是从那个时候,地府生死簿,再也不分阴卷和阳卷。
现在冷不丁跳出来一个所谓的累世修行的修士,赵吏心中第一时间,想起来了当年害死三七的那些所谓剑仙们,其中甚至还有三七生父陈拾。
正是因为了解人间修士的阴险毒辣,在赵吏心中,反倒是对那些妖魔鬼怪,更加高看一眼。
“这……”罗浮瞪大眼睛,一副惊讶的样子,道:“你们是地府的人,难道就不应该把那个害死我的人,抓回去吗?”
“那就抱歉了。”赵吏满不在乎的道:“我们是地府鬼差,灵魂摆渡人,明不明白什么意思?我们只管鬼的事情,差点害死你那个,人家是妖怪,不归我们地府管,除非她死了。那我们自然会去勾她的魂魄,既然现在还活着,你就自求多福吧,不过也无所谓,你是修士吗,斩妖除魔,这不是你们的事儿吗?加油,我看好你哦。”
赵吏说着,还对罗浮加油鼓劲儿的挥了挥拳头。
出乎赵吏预料的是,罗浮闻言,并没有慌张,而是沉默了刹那之后,道:“这么说来,只要活着,就不归你们管吗?”
“我要先强调一点,是活着,并且没有扰乱地府规矩的前提下。”赵吏当然知道了罗浮这么问的原因。
毕竟刚刚罗浮也算是活着,但却被他们差点抓到地府里。
“好,我明白了!”罗浮笑了笑,没有再继续纠缠,而是对夏冬青,道:“冬青,这次多谢你了。”
“我……我也没做什么。”夏冬青有些腼腆的解释道。
“要不是你帮我争取了一段时间,我现在说不定已经被这些鬼差抓到地府去了,不管怎么说都要谢谢你,我们加一个联系方式。”罗浮说着,准备掏出手机,但下一刻,他却是猛地反应过来。
他是被花木兰和赵吏强行抓过来的,出来的时候,根本没有带手机。
夏冬青显然也注意到了这点,道:“加联系方式不着急,我这段时间,一直都在这家便利店打工,你有空可以过来找我。”
“好,下次一定。”罗浮肯定的点了点头之后,这才告辞了众人,径直出了444号便利店。
来的时候,他是被花木兰抓着,坐着赵吏的吉普车来的,但走的时候,就只能靠两条腿了。
身上别说是钱了,连手机都没带。
目送罗浮一路消失在了夜色中。
赵吏这才不满的看向了夏冬青,道:“你捣什么乱呢?还有,我要警告你,以后离这个家伙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