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给你说什么废话,你现在赶紧给我离开。”
钟玲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声音不高,却带着骇人的寒意。
“钟医生,真没有不相信你的意思,我走,我马上就走。”
周亮如蒙大赦,也顾不上一地污秽,一面解释道歉,一面不停地后退,想赶紧离开这里,“嘭”的一声,脑袋撞到屋檐下的柱子上,而且还不轻,他捂着脑袋狼狈不堪地离开了这里。
钟玲“砰”的一声狠狠摔上门,反锁,背靠着门板剧烈喘息了几下,毕竟以前从未做过如此紧张的事。
更重要的是要蒋凡已经苏醒过,还要继续‘昏迷’,她工作的压力在增加,心里的压力也在增加,生怕一不小心,就被对方看出端倪。
刚才那一下爆发耗神至极,但也成功地将周亮彻底震慑住。她仔细倾听着外面的动静,直到那仓皇的脚步声彻底消失远去,才平静下来。
蒋凡的睫毛再次颤动起来,眼睛睁开了一条缝,眼神比之前又清明了几分,正看着她。
“……吓走了?”他声音依旧沙哑虚弱,但吐字清晰了不少。
“嗯。”钟玲点点头,拿起温水再次滋润他的嘴唇,“暂时不敢来了。但你得继续‘昏睡’,不能让他们发现你清醒得这么快。”
“明白,”蒋凡闭上眼,缓了缓精神,再次睁开时,里面已有了锐利的思考痕迹,“他们不会死心,因为向东升需要及时给他的主子尽快汇报结果。”
“向东升是谁?”
“近段时间,这里炙手可热的人物,你是肯定不认识。”
蒋凡声若蚊蝇,每说一个字都十分吃力。
“我会尽力拖延时间……”
钟玲神色凝重,“你感觉怎么样?体力能支撑短暂的清醒吗?”
“放心吧,死不了……”
蒋凡试图扯出一个笑容,却因为虚弱和伤口显得有些扭曲,“就是浑身没劲……脑袋……像被锤过……”
“高烧后都这样。你需要营养和休息。”钟玲看了看门外,压低声音,“我得想办法给你弄点流质的食物进来,光靠输液不够。但现在他们盯得紧,任何额外要求都可能引起怀疑。”
“目前只能静观其变,不能轻举妄动,暂时用营养液维持吧。”蒋凡沉默了片刻,低声继续道:“迷糊中,我感觉好像是天哥送我到这里的,对吗?”
钟玲点了点头,“他给过暗示,我不敢轻易相信,所以没敢暴露自己。”
蒋凡这时才想起钟玲怎么会来到这里?
钟玲也没有隐瞒,将汪礼教和梁东的安排,一五一十告诉了他。
…………
周亮心里只记得钟玲“这事我不会再插手,”真以为赶走他后,她就会联系医院甩手不干。
他捂着脑袋,惊魂未定地逃回办公室,对正在翻看值班记录的叶明杰,哭丧着脸道:“老叶,我是彻底把钟医生得罪死了。刚才她大发雷霆,说是不管了,这可怎么给向领导交代啊?”
叶明杰放下记录本,眉头紧锁,不满道:“你又去干什么了?不是让你消停点吗?”
“我…我就是送个宵夜,想表表心意,顺便看看有没有机会问问情……情况。”
周亮懊悔地抓着头,“谁知道她反应那么大,直接摔门赶我离开。”
叶明杰眼中闪过一丝疑虑。钟玲的反应如此激烈,是纯粹因为被打扰而愤怒,还是因为里面有什么情况不想让人知道?他更倾向于后者,但缺乏证据。
“现在说这些都没用。”
叶明杰打断他,“她只是赶你走,并没有离开医务室,代表她是比较负责的医生。现在开始,没有她的主动要求,谁也不准靠近医务室半步,饮食我会安排可靠的人统一配送,放到门口就走。你也别乱折腾,好好待在这里,以免节外生枝。”
“那…那向领导那边问起来……”周亮最担心这个。
“就说钟医生正在全力进行关键治疗,需要绝对安静,谢绝一切探视和询问。病情稍有稳定,但仍未脱离危险,还要时间观察。”
叶明杰冷静地叮嘱道,“这套说辞,既能应付上面,也能给她争取时间。至于最终结果……”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就看那位嫌疑人的造化了,希望别真出人命吧。”
周亮惧怕钟玲,除了她是广州高干疗养院来的医生这层身份,最重要的原因,他是受命向东升,私下前来,因为处于停职阶段,那身‘虎皮’非但给不了他丝毫帮助,反而成为了束缚。
一旦有人追究,那是罪上加罪,此刻他也不知道做什么好,只能听从叶明杰的安排。
叶明杰则再次加强了监控和对进出物品的检查,尤其是送往医务室的东西。
他虽然没有周亮那么多顾虑,也希望能完成这次任务,得到提升,但不想把事情闹大,所以心情也极为复杂。
…………
时间在高度紧张和压抑的等待中缓慢流逝。
一夜过去,蒋凡在高墙内迎来了第一个白天。
在钟玲的精心照料下,他的体力正在一点点恢复。虽然大部分时间仍遵循计划处于“昏睡”状态,但清醒的时间逐渐变长,思维也越发清晰。
钟玲想办法将一些葡萄糖注射液和营养液混入他的输液中,勉强维持着他的能量消耗。
周亮和叶明杰果然没再敢来打扰,只有一名被叶明杰特意嘱咐过的、沉默寡言的老看守,按时将清淡的饭食放在医务室门口,敲敲门便离开。
第二天深夜,一直浅眠的钟玲忽然听到窗外传来极轻微的、有规律的“叩叩”声,当她打开房门,屋外却空无一人。
钟玲屏住呼吸,警惕地侧耳倾听,门外走廊寂静无声,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值班人员脚步声。
她迅速而无声地关上门,心脏仍在怦怦直跳。刚才那敲击声绝非幻觉,也绝非寻常动静。
她蹑手蹑脚地走回床边,借着窗外微弱的光线,仔细检查刚才声音传来的门口地面附近。果然,在窗户缝底下,一张极小的纸条静静躺在那里。
上面只有一行极其潦草、几乎难以辨认的小字:“坚持住,内部有人。”
“内部有人”四个字像一道强心剂,瞬间注入了钟玲几乎要枯竭的勇气之中。这无疑是汪礼教或梁东更深层次的安排。
她立刻将纸条递给已经睁开眼、正望过来的蒋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