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子小姐,卡尔和竹村麻希小姐正在楼下。”千代女的声音从旁边中传来,带着一丝询问的意味,“您需要邀请他们共进午餐吗?”
正埋首于需要签署的纸质文件堆中的晴子笔尖一顿,钢笔在纸上洇开一小片墨迹,让这份为了保密性而采用纸质的文件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毁坏,她缓缓抬起了头。
“卡尔.麻希”
晴子眨了眨眼睛,想起两人之前在聊天里提到的事——“对了,今天是麻希正式入职的日子”她的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所以卡尔是专程来看她的啊。”
这句话说出口的瞬间,她的胸口忽然掠过一丝异样的滞涩感,像是有什么无形的东西轻轻攥了一下她的心脏,又迅速松开。
那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甚至没能在她的意识里留下清晰的痕迹——她甚至没注意到自己无意识地多用了半秒才松开握着的钢笔,也没察觉到自己垂下眼睫时,眼底闪过的那抹稍纵即逝的晦暗。
“不用了。”
晴子的声音平稳得像是没有涟漪的湖面,指尖却无意识地摩挲着文件边缘,将纸角压出一道细微的褶皱。
“既然卡尔专程来看麻希.”她停顿了半秒,目光落在桌角那份曲奇上——当时麻希说是她辛苦做的,但现在想来,或许是特地为她和卡尔特地辛苦做的吧
“那就让她好好享受入职的第一天吧,毕竟之后麻希就要辛苦来帮我了。”她最终这样说道,嘴角甚至勾起一抹得体的微笑,仿佛全然没注意到自己把“休息”说成了“享受”,也没发现这句话比平时快了那么一点点,像是要赶在某个情绪浮出水面之前,匆匆将它按回心底。
晴子没有察觉的细节,却分毫不差地落入了千代女的耳中。
“.享受?”
这个微妙的用词差异让千代女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在一秒的沉默里,她的生物处理器已经完成了十七种语义分析——最终得出了一个令她瞳孔微微收缩的结论。
‘晴子小姐的疲劳值已经影响到语言中枢了。’
她看着晴子手边堆积如山的文件,那些纸张边缘反射的冷光像一把把微型刀刃,数据库里调取出最近三周的工作记录:无效会议增加47%,重复审批流程增加62%,而其中83%的延误都来自那几个连基础表格都填不利索的新人。
‘无能者的存在本身就是对资源的浪费。’
千代女不动声色地调整了呼吸频率,同时以自己的权限,向后勤系统发送了三条加密指令:
1.删除人事部提交的实习生转正评估。
2.启动对某些员工的‘岗位适应性再调查’程序。
3.让审批人员进行三次复查,保证其提交议案确实有审视的价值。
在下达了这些以她的权限完全没有任何问题的指示后,看着几乎是在瞬间里得到的应诺答复回应和诚惶诚恐的表达理解话语,千代女的眼睛也闪了闪。
她忽然觉得自己越来越像是那个失职者了,越来越像是自己的那个‘师傅’了。
在不知不觉间,她已经越来越习惯于处理各种事情,也越来越擅长于把以前健一四郎教导她的知识运用到人际上了。
但是也只是相似而已
自己绝对不会成为失职者。
绝对不会。
因为失职导致的罪恶,那份血脉,绝对不会在自己的身上重演。
绝不会重蹈覆辙,这一次,自己一定会洗刷罪恶,完成守护。
在千代女逐渐平静下来的目光中,一项项人事调动得到了批准。
而人事调动所引起的波澜,让身处于楼下的卡尔几人也听到了相关的动静。
某个撕心裂肺的喊声刺穿了隔音玻璃——
“不!这不可能!”
正和麻希还有大卫边聊边往楼下走的卡尔转过了头,大厅转角处,某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正死死攥着安保人员的袖口,他的领带歪斜着,梳得一丝不苟的背头散落几绺,在顶灯下泛着狼狈的油光。
“我为公司奉献了十二年!”男人喉咙里滚出带着血丝的颤音,“是那些废物下属!只要五分钟不,三分钟!我就能证明.”
他的声音突然卡壳,手指神经质地抽搐着,像是要抓住某个根本不存在的文件。
“上周的报表不对,是上个月的企划案.该死!”他慌乱地翻找着随身空空如也的公文包,“明明就在这里.那个关键数据”
离职执行人员注意到了他的表现,皱眉后退半步,男人却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扑上去:“听我说!去年第三季度.不对,是第四季度我经手的项目盈利增长了.增长了.”他的义眼急速转动,额头渗出冷汗,“至少5%!不,可能是3%但绝对是盈利的!”
玻璃幕墙倒映出他扭曲的脸,领口不知何时崩开了两颗纽扣,旁边注视着他狼狈表现的荒坂职员在工作间隙抬起眼看了一下这名小丑,不少人都面露讽刺:“他连自己经手的是哪个项目都记不清.”
男人突然暴起:“就是你们在造假!”他挥舞着根本不存在的存储芯片,指甲在空气中划出几道可笑的弧线。
“证据就在这里.等等,我昨天明明”手指徒劳地翻找着空荡荡的西裤口袋时,他摸到了内衬里那张被揉皱的云顶宣传单,声音戛然而止。
不是他不想继续闹了,而是安保的离职执行人员已经出手。
“滋——“电击器精准刺入他后颈的瞬间,卡尔闻到了淡淡的臭氧味。
高压电流在定制西装下窜动时,男人昂贵的机械表带迸出两粒螺丝,表盘玻璃在落地前就碎成了蛛网,他的瞳孔骤然扩散,倒映着天花板上公司新装的智能监控探头——那些冰冷的红色光点正规律地闪烁着,像在进行某种计数。
“砰!”
西装笔挺的身躯像断线木偶般重重砸向地面,卡尔注意到男人后脑勺的发胶在地毯上蹭出半圆形的油亮痕迹,而那双意手工皮鞋仍在抽搐着蹬动,鞋跟的金属片刮擦着地毯织纹,发出类似蟋蟀鸣叫的细响,茶水间的自动咖啡机突然运作起来,研磨声完美掩盖了男人喉咙里最后的咕噜声。
这幅模样,像极了卡尔上周在超梦里看到的,被狮群按住的羚羊最后的蹬腿。
“这”
看着这一幕,大卫瞪大了眼睛,他曾经见过一次荒坂对于被开除人员的执行,但是那时候是在酒吧的后天,荒坂的人员没有当着其他人,而现在就在荒坂塔内,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做,旁边的荒坂员工不仅仅没有半点同病相怜的感觉,还出言讥讽
“这才是现实的一幕。”
卡尔拍了拍大卫:“也就是每个公司在面对无能之人时,所做出来的正常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