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荷兰商人,而且是在巴达维亚有头有脸的商人,里贝克当然认识这位总督阁下。
如果是在平日,见到赖尼斯总督是一件很荣幸的事,但现在的里贝克最不愿见的人恰恰就是赖尼斯。
“总……总督……阁下……。”脸色惨白的里贝克一时间不知怎么说才好,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您这是要做什么?为什么用这种方式把我绑架到这里来?我……我可是荷兰王国合法的商人!也是东印度公司的合作者!你……你不能这样对待我!”
“呵呵,我的朋友。”赖尼斯笑着对里贝克道:“绑架?不不!作为总督的我怎么会做这样违法的勾当呢?应该是说请才对,您可是我请来的客人,不是么?”
说着,赖尼斯向左右一看,微微皱起眉头:“客人的茶呢?怎么还没来?”
“总督阁下,来了来了!茶来了!”话音刚落,就有人端了一杯茶上来,放在了两人之间的桌上。
赖尼斯见此满意地点点头,抬手指着茶道:“里贝克先生,这可是从大明运来的上好茶叶,就算我是总督也很少能够享受。今天为了招待您,我特意让人准备了这些,来,您品一品,是否符合您的口味?”
“这……。”里贝克目光朝着茶水那边看了一眼,一时间也不知怎么说才好。他定了定神,挤出笑容道:“感谢尊敬的总督阁下,既然是总督阁下的好茶,那么必然是好的。”
“真的么?您还没喝就这么确定?要不还是先尝一尝再说?”赖尼斯双手交叉放在胸前,身子微微向前倾,笑容满面问道。
里贝克被他的目光盯着浑身不自在,无奈之下只能端起茶水品了一口。至于这茶究竟是不是好茶,又是什么滋味,现在的里贝克哪里有心思去研究这些?他放下茶杯,笑着连连点头,称赞的确好茶。
“是好茶吧?里贝克先生,您满意就好。”
“满意……我很满意,感谢总督阁下的招待。”
“那么,既然您满意,还如此感谢,那么作为主人的我向里贝克先生提出一个小小要求是否可以呢?”赖尼斯依旧笑着询问。
不等里贝克回答,赖尼斯直接问道:“这半个月里,里贝克先生多次出入巴达维亚似乎很忙碌呀,那么能不能告诉我,您究竟去干什么了呢?又肩负着什么样的使命?”
“这……。”里贝克眼珠子乱转,他下意识要否认,可转念一想既然赖尼斯已经点明了自己多次出入巴达维亚,这个是完全否认不了的,可又不能把真相告诉这位总督,所以他连忙找其他借口,只说自己是因为商业上的原因而已,毕竟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商人。
“商业上的原因?真是这样么?”
“当然!尊敬的总督阁下,我是商人,不是因为商业的原因又能是什么呢?”
“呵呵,可是我觉得应该不是。”
“那总督阁下您认为是什么呢?”里贝克这时候暗暗定下心来,比刚才要镇静了不少,他同大明那边和谈是作为董事会代表去的,哪怕赖尼斯是总督又怎么样?难不成赖尼斯还敢和董事会翻脸?
再说了,这件事三位董事一开始就交代过里贝克要瞒着赖尼斯,而作为使者的里贝克也清楚双方洽谈条件中牵涉到这位总督,自然更不可能告诉对方真相了。
而且今天自己回到巴达维亚,虽然一下码头就被赖尼斯绑到这里来,可不要忘记他的船到达码头知道的人可不少,如果他没有及时向三位董事汇报,那么三位董事必然会察觉到情况不对劲,那么接下来就会寻找自己的下落,把自己从赖尼斯手中解救出来。
所以里贝克认为只要自己一口咬定绝无此事,赖尼斯也对自己没有办法,拖延时间,等到三位董事的人找到自己,一切就没事了。
“听说我们的里贝克先生这些日子在忙着和大明那边进行谈判?是这样么?”
“诽谤!这是诽谤!完全没有的事!”里贝克一口否决,他斩钉截铁道:“这怎么可能!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商人,又不是总督阁下您这样的大人物,怎么有能力做这样的事?”
“没有?”
“绝对没有!”
“既然没有,那么请问您,根据我得到的消息,您可是多次去了苏鲁马益,那么您能解释去那边是为了什么呢?”见里贝克矢口否认,赖尼斯的语气渐渐变得冷峻起来。
“那是因为我想拿回我的船!赎回我的船长和水手们!”这时候的里贝克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他很是沉着回答了这个问题,并且表示作为荷兰商人,尤其是和东印度公司有良好合作关系的商人,他为东印度公司做出了极大贡献,在之前巴达维亚征召武装商船的时候,他拿出了两条武装商船,并且把手下的船长、水手们提供给东印度公司使用,加入了东印度公司的舰队中。
但在苏鲁马益一战中,东印度公司的舰队几乎全军覆没,仅仅逃出包括卡佩伦将军在内的五艘战舰,其他船只不是被大明帝国的联合舰队摧毁就是被俘虏,而里贝克的两艘武装商船也在其中。
两艘武装商船的价值可不低,这等同于里贝克全部身价的近半了。而且船上还有跟随他多年的船长和水手们,其中还有里贝克的朋友。虽然他们被大明所俘虏,但里贝克却不能见死不救,再说了,按照欧罗巴的规矩,在这种情况下里贝克出面接触对方,意图出钱把船和人全赎买回来是很正常的行为,哪怕赖尼斯是总督也不能阻止他这样做。
所以里贝克表示他的确去了苏鲁马益那又怎么样?他去的目的无非就是要赎买自己的船和人而已,这是很正常的行为,至于赖尼斯所提到的所谓谈判根本就是没影子的事。
解释完后,里贝克也不慌,一副坦然的姿态。而且他相信赖尼斯也没证据证明自己作为使者谈判的经过。毕竟每次和大明接触,都是里贝克自己一个人,他的手下从未和跟随自己一起见大明方面。此外,来往的书信他也藏得好好的,除了自己和大明方面还有三位董事外谁都不知道这件事。自己不说,大明也不可能告诉赖尼斯,至于三位董事就更不可能了,所以里贝克只要守口如瓶,赖尼斯就拿他毫无办法。
赖尼斯静静听着里贝克的解释,脸上的笑容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压抑不住的怒火和冷峻。
“砰”的一声,赖尼斯一巴掌就重重拍在了桌上,力量之大震得桌上的茶杯都翻倒了,丁铃当啷作响,茶杯里的茶水撒在桌面上。
“里贝克先生!”赖尼斯站起身来,语气冰冷道:“你这是把我当傻瓜了?你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居然用这种方式来欺瞒我?实话告诉你,你去苏鲁马益究竟干了什么我一清二楚,原本打算和你好好谈谈,给你一个机会的,可没想到你居然不明智?”
“干了什么?我除了要赎买我的船和人外,其他什么都没干啊!”里贝克的心脏砰砰乱跳,但依旧强撑着否认,因为他知道自己否认的话只要对方没有证据就拿他没办法,可一旦承认了这件事自己麻烦就大了。
可里贝克万万没想到,他这话刚一出口,赖尼斯就彻底撕下了刚才的伪善,再也看里贝克一眼,挥了挥手做了个姿势,早就等候在一旁的两个黑衣人直接上前,一左一右架住里贝克就把他往外拖。
突如其来的变化可把里贝克吓坏了,可他这时候还依旧保持理智,并没有改口承认,而是大声疾呼道:“您不能这样!总督阁下!总督阁下!我是王国的子民,是合法的商人!是东印度公司的合作者!放开我!放开我!您不能这样对我……呜呜……呜呜呜……。”
被堵住口的里贝克直接就被拖了出去,没一会儿声音就消失在了门后。等人被带走后,赖尼斯依旧静静坐在原来的位置上,若有所思不知在想些什么,放在一旁的右手食指轻轻有节奏的敲打着,房间里静悄悄一片。
过了半小时?又或许略微更久一些,房门从外面被敲响了。
“进来!”
话音刚落,刚才拖拽里贝克出去的其中一个黑衣人走了进来,他先向赖尼斯行了个礼,然后双手拿着一个信封递上:“总督阁下,这是从里贝克身上搜到的书信,应该就是您要找的。”
眼睛顿时一亮,赖尼斯连忙接过书信看,书信是密封着的,上面有着蜡封,赖尼斯问:“它藏在哪里?”
黑衣人道:“藏在他的帽子里,里贝克很是狡猾,特意把信放在了帽子的夹层,而且带他来的时候他下马车时故意把帽子落在车上,要不是这家伙实在吃不住审讯最终交代了出来,要不然就忽略过去了。”
“呵呵,有些小聪明,但不多。”赖尼斯笑着点点头,接着他找了把裁纸刀拆开书信,然后仔细看了起来,看了没一会儿赖尼斯的脸色变得难看到了极点,额头青筋爆出,双手更是紧握着微微颤抖,整个人都不好了。
“总督阁下,您没事吧?”见赖尼斯的情况似乎有些不对劲,黑衣人关切询问。
赖尼斯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我没事,让科恩上校马上来见我!马上!”压抑着怒火和心中的恐惧,赖尼斯对黑衣人道。黑衣人应了一声,转身离开,等黑衣人走后,赖尼斯缓缓坐回了椅子上,下意识朝着手中的信看去,脸上闪现着狰狞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