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庸,这就是你想看到的?”
“你真不怕这帮子惟利是图的商贾为了利最后贪心作祟把事情搞砸么?”
“还是说,你觉着你能镇住他们的贪心?”
此时的朱元璋,虽然没有回头,看似一脸正经的看着台上正一脸笑容、有条不紊的回答着各种稀奇古怪问题的朱雄英,实则最了解他的胡大老爷,却从他这话中,听到了浓浓的忌惮和担心。
这也就是胡大老爷了。
要是其他人,敢这么‘放纵’商贾,怕是这会儿乌纱帽丢了不说,指不定家都已经被抄完了。
但胡大老爷跟朱元璋的交情以及过往胡大老爷那些‘战绩’,让朱元璋对胡大老爷多了几分其他人享受不到的耐心。
胡大老爷也没让朱元璋失望,既没有顾左右而言他,亦没有嘴硬狡辩,反倒是认真的点了点头。
“贪心这东西,怎么可能压得住?”
“是人就有**!”
“无论是王公贵族还是贩夫走卒,谁都想日子过得好一点。”
“日子过好了以后,又想着过得更好一点,给子孙后代多积攒一点家底。”
“可以说,贪心,是人的本性!”
“这东西,你有,我有,大家都有!”
“只不过,一般人固然贪心,可没那个能力和手段,也只能看着。”
“或者说,到了你我这等层次的人来说,单纯的金钱、美色等等东西,已经无法满足了。”
“我们更多的追求的是成就、威名或者心灵上的某种追求!”
“至于那些商贾,呵,就算他们再贪心,他们又能如何?”
“把框架搭好、规矩定好,不能过分压迫百姓,那剩下的就看各自的手段了。”
“他挣钱,那大明、华夏国也跟着挣钱,毕竟商税以后肯定会越来越多的。”
“可若是他挣钱之后,不想着缴税,反倒是想着从百姓手里扣钱,或者从商税里头挣钱,那就怪不得我了。”
“规矩是提前定好的,他若是抓着漏洞了,第一回咱还可以放过他,然后把漏洞堵上。”
“可若是不走正道,甚至连漏洞都不去找,反倒是明晃晃的对着来,那就不怪我下手狠了啊!”
“抄家灭族就是了,吃了的全给我吐出来!”
胡大老爷说的那叫一个轻描淡写,可朱元璋却听得眉飞色舞。
“那你这岂不是跟咱以前的手段一样了?”
“你不是在乎名声么?”
“你都跟咱干一样的事儿了,你还能有啥名声?”
胡大老爷没好气的扭头瞥了朱元璋一眼。
“你到底从什么地方看出我是跟你用的一种手段的?”
“你那纯粹是看着人家里有钱了、眼馋了,然后想法设法都要弄死对方,然后把钱搬回你那内帑里头去。”
“可我不一样,我这儿巴不得他们挣钱。”
“只要他们按照我的规矩来,老老实实经营、老老实实纳税,那我不仅不去抄家,还要支持他们把产业越做越大!”
“因为他们的产业挣钱了,那才能缴纳更多的税收不是?”
朱元璋一听这话,急了,都顾不上这什么场合了,他赶紧拉住了胡大老爷的衣袖。
“不是,惟庸,你这么干,那岂不是大家伙都羡慕上了,都去做买卖去了?”
“那到时候谁种地啊?”
“粮食都没有了,你还谈什么税收不税收的?”
胡大老爷笑眯眯的摇了摇头,开始为这位大明开国皇帝说起了一个‘众所周不知’的常识。
“我的陛下啊,你不会以为当个商贾就那么简单吧?”
“这事儿是谁都能做的?”
“不说本钱的问题了,眼光呢?”
“你要贩卖什么东西才能挣钱?”
“路上的风险呢?”
“这一路上若是碰上什么劫道的或者人困马乏的,出事儿了呢?”
“那一般百姓能扛得住这损失?”
朱元璋不说话了。
因为胡大老爷这话让他多少有些难堪。
过往这些年,他用尽全力贬低商贾,看不起、鄙视、疏远等等。
可如今在胡大老爷手里,这些商贾被玩出花儿来了。
而实际上也证明了,这些商贾只要利用好了,那确实是能产生源源不断的利益,是真的能给国家带来好处的。
“重八,商贾,就那么回事儿,以平常心视之!”
胡大老爷此言说得很平静,仿佛就是在聊家常一般。
可话语之中的冷意,却让一旁的朱元璋都不由得侧目。
“他们若是奉公守法,挣钱之余不忘修桥铺路、赈济民生,那我等恭喜他财源广进。”
“可他们若是贪欲横流,挣钱挣得连做人的基本道德都没有了,恨不得把百姓敲骨吸髓,连官府的一应税款也要偷逃,那我等自然明正典刑、抄家灭族!”
“届时,该入国库的入国库,该赔给百姓的赔给百姓,总不能让人白白受苦就是了。”
朱元璋沉默了。
他扭头细细看了胡大老爷一眼,而后无语的摇了摇头。
“惟庸啊,咱原本以为咱性子已经有够暴躁了,咱当年也没少杀人抄家,可如今看来,你这才是真正的狠啊!”
“咱是让他们自生自灭,眼见着猪肥了,才有可能去宰一刀。”
“可你这是好言好语劝着人多吃多喝多长肉,然后等到机会合适了,再一刀宰了。”
“看似我俩都是干的一样的活儿,可你这儿,怕是干完以后百姓交口称赞就不说了,连商贾都要说一声服气啊!”
“毕竟,你把话都说在了前边了,若是真有人掉进坑了,其他人也会觉着那是咎由自取!”
“啧,好狠呐,比咱还狠,而且你是好处要了名声也要啊!”
“可你想过没有,这中间会有多少百姓受苦?”
胡大老爷听到这儿,终于扭头看了朱元璋一眼。
“那也不能因噎废食啊!”
“重八,你得承认,这人跟人的差别,有时候比人和狗的差别还大!”
“有的人,他聪明、胆子大,那他的崛起就是必然的。”
“只不过咱们如果不给他一个走正道的机会,那么他只会走邪道!”
“而咱们,就是他头上盯着他,叮嘱他走正道的铡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