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高悬。
欧阳旭在这两天内相当难熬,一来是因为旧情人赵盼儿跟他一刀两断,双方以后真的就要形同陌路。
二来,是欧阳旭正在发愁要如何凑齐那一百二十两的黄金,这笔钱对如今的探花郎来说,可并不是小钱。
家仆德叔如今已从钱塘回到东京,之前带去钱塘的五十金摆放在桌上,欧阳旭又将他剩下积蓄全部掏了出来。
可是这些加起来还不到帐上一半。
“少爷,贪心不足蛇吞象啊!依老奴看,实在是那赵娘子太过贪心,开口就索要这般多的赔偿。”
“一千两百两白银,少爷您在钱塘那三年开销哪有这么大?分明就是那商妇借机敛财。”
“她不过就是个从良贱籍女,能够给少爷您当妾室都是九世修来福气,却还不知好歹的觊觎正室之位。”
德叔还想开口。
可欧阳旭却叱声道:“闭嘴!”
德叔被少爷那阴翳眼神吓了一跳,再不敢多言,只是感觉少爷他在高中金榜后,似乎就跟换了个人一样。
欧阳旭身上带着股明显戾气,在之前,他需要为自己抛弃赵盼儿这个行为找到合理解释,用来说服他的内心。
欧阳旭曾跟好友杜长风说,他担心高家那边的人会对赵盼儿动手,所以只能尽可能掩饰两人关系。
“我只希望盼儿能够平安顺遂。”
可是。
当赵盼儿主动跟他提出钱货两讫,欧阳旭原本有些愧疚的内心,竟然在瞬间就变得阴翳起来。
探花郎在刚刚之所以叱责德叔,恰恰就是因为德叔说出来他的内心想法,引动了欧阳旭内心积攒着的那抹戾气。
之前欧阳旭想要赵盼儿为妾,所以才让德叔将那五十金带回去,欧阳旭那时候觉得五十金不足以衡量两人情分。
但当双方真正要分开以后,欧阳旭却也认为赵盼儿这商妇斤斤计较,竟然索要如此之多的赔偿。
“赵盼儿...”
欧阳旭搓摩着手里同心佩,他紧紧攥在手里,欧阳旭跟赵盼儿朝夕相处三年时间,十分清楚她脾气性格。
如果三天时间没有凑齐钱,那后者恐怕真会拿着那同心佩去高家要钱,届时他欧阳旭再难做成高家的乘龙快婿。
欧阳旭起身来到书柜前,将一精致木盒从里面取了出来,木盒里摆放着数件莫名精巧物件。
那块上好的松烟墨,乃是上次在平阳侯府宴会上,高慧送给他的,光是这一小块墨就价值十金。
很快。
欧阳旭便下定决心,他带着这些东西去到杜家,找到好友杜长风,苦笑着说明了来意。
在欧阳旭的话语里,赵盼儿被描述成了位贪得无厌的奸诈商妇,贱籍之女不愿做探花郎妾室,还贪图正妻之位。
如今,那赵盼儿更是以同心玉佩相要挟,逼迫欧阳旭在短短三天时间内掏出一百二十两黄金。
否则,就要将他们过去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让这东京城内人尽皆知。
杜长风猛的拍桌而起。
“此女可真是个毒妇!马上就是进士们入宫授官的关键时间点,她这时候提出如今要求,这是**裸的要挟!”
“真岂有此理!”
“欧阳兄你莫怕。”
“我杜长风替你走一遭,那姓赵的妇人住在东京城哪间客栈?我这就找她去,好好跟那商妇说道说道。”
杜长风拍着胸脯表示,他定然会让赵盼儿知晓东京城的规矩,但可惜还是被欧阳旭给拦下。
欧阳旭苦笑道:“算啦杜兄,我实在是不想让这事情闹大,若是真让高家知晓盼儿存在,怕是真的会出人命。”
“我今日来找你,只是想让你帮我个忙,将这些东西都给变卖出去,最好是能在这两天内凑齐剩下的钱。”
杜长风看着面前摆放的宣纸跟墨,不由叹了口气,感叹道:“欧阳兄,你这人啊,就是太过善良。”
“放心吧。”
“这件事情就交到我的手上。”
“这种御纸跟松烟墨,在东京城内备受士子大夫们的喜爱,若是走明道卖的话,定然是能卖个高价。”
欧阳旭连忙道:“不能走明道,这些东西皆是高家娘子赠予我的,若是让她知晓我拿出去变卖,只怕...”
杜长风点了点头,对此表示理解。
“那就只能选择走暗道去变卖这些东西。可如果这样的话,这些东西的价钱就会大打折扣。”
“毕竟,这没有来历的东西,东京城里大部分人其实是不敢收的。”
待欧阳旭离开后,杜长风戴上他的眼镜,开始打量着桌上这些名贵物件,一边看一边摇头。
“唉。”
“这可都是些好玩意儿啊,就这么被卖掉,怪可惜的。”
杜长风开始认真思索起来,要将这些东西以什么样的方式出售掉,最好选择其实是卖给东京城的权贵府邸。
那松烟墨是用松木烧制烟灰而制,浓黑无光、入水易化,极其适合书法以及绘画,文人雅客皆钟爱这种墨。
“卖给谁...”
忽然间。
杜长风脑海里有灵光乍现,他想起来,之前在平阳侯府赴宴的时候,那位陆侯爷曾跟他提过一嘴。
陆侯最近正在研究书法跟绘画。
“对啊,武运侯!”
武运侯府在东京城素来低调,恰恰是最好的销售人选,而且杜长风自认上次跟陆侯爷相处的十分愉快。
这次的生意,绝对能成!
......
当杜长风盘算着跟陆泽做生意的时候,陆侯爷同时也在做他的生意,他要成为赵盼儿三人背后的大股东。
日头正盛。
侯府的马车,载着赵盼儿三女,正朝着内城最繁华的皇城前大街驶去,三女的神色惊异万分。
很快。
她们便抵达目的地。
这里是处坐落在御前街的宅院,三进六出,不仅地段极好,而且装缮的极其焕新,宛若新建宅院一样。
门口。
侯府管家陆灿等待着她们:“诸位娘子还请进,侯爷在里面等着你们,这处宅院是我们武运侯府的产业之一。”
“前些年的时候,是间酒楼,侯爷后袭爵位,这酒楼也就被关闭,这段时间正打算往外面租盘。”
“这宅子通贯东西两条街,占地约有三亩,这里各种物件一应俱全,接客主楼、居住厢房、后花园、池塘...”
陆灿介绍着这里的一切,赵盼儿三人都惊奇不已打量着四周,直到她们见到端坐在主楼正厅里的陆泽。
陆泽轻声开口问道:“怎么样?你们不是在找落脚地方吗?客栈太贵,还不如直接就在这小院住下来。”
小院...
听到陆泽这番话,赵盼儿跟孙三娘都变得神色古怪起来,这足足三亩的偌大宅院,竟然能被叫做是小院?
而且,这栋院子还落座在东京城最为繁华的御前大街上,贯穿两条外街,这种宅院根本就是不可求、不可遇。
真正价值都不是金钱能够衡量的。
赵盼儿迅速摇头:“这里实在是太大也太好,我们是不可能住进来的,毕竟无功不受禄,而且...”
“你已经帮过我们太多的忙。”
陆泽闻言,笑着摇头,道:“你理解错了,我是让你们帮我打工的,咱们合作的契书我都让灿伯准备妥当了。”
陆灿微笑着将袖口里那份盖好户部印章的契书交给赵盼儿,三女当即就仔细查看起来,她们各个神色异常。
“你...”
“咳咳。”
“侯爷,你要跟我们合伙开店?”
孙三娘语气里难掩激动,看向陆泽的眼神里充斥着亮光,压根没有想到陆泽竟然要入股她们那尚还未开的新店。
赵盼儿面容极其复杂,陆泽给出的这份契书,诱惑力实在太大,几乎是将赵盼儿三人头疼全部问题都给解决掉。
不说别的。
光是这份契书上的礼部司印章,寻常商贩需要费尽周折才能够盖到,而陆泽竟是在这契书未成前,就提前盖上。
地段、租金、设施、住所...
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如今好似都被面前男人给解决掉,而她们就只需要负责布置跟开店就行。
陆泽认真道:“我这处宅院本就是要租出去的,否则放着也是放着,不如交给你们帮我打理。”
“咱们一块合作挣钱。”
这处宅院原本是武运侯府的酒楼,老武运侯陆勇在三年前病逝,在守孝期间,这酒楼自然也是要被关闭的。
如今。
陆泽守孝期结束,侯府恢复成往日模样,侯府麾下的诸多产业,同样也要开始重新运转起来。
这处地段最好的宅院,其实在陆泽动身前往钱塘之前就被留了出来,好似就是为了今日。
赵盼儿欲言又止,她不愿意接受这从天而降的馅饼,可这馅饼偏偏又是她跟姐妹们如今最需要的。
这处空置的宅院,以及在赵盼儿手里拿着的那份契约合书,这些东西代表着她们的住所跟营生都能被解决。
陆泽抬眼看着赵盼儿:“你一直都是个很有野心的女人,哪怕是在钱塘,你都要将你的茶铺做成钱塘第一。”
“那天在侯府,你的规划里藏着你的野心,如今机会就摆在你面前,你必须考虑这是不是你此生仅有的机会。”
赵盼儿眼眉低垂。
她从来都是个性情坚韧的女子,不管什么事情,都不愿意求人,只想要凭借着自己的能力跟本事去做事。
可是在陆泽面前,赵盼儿却没有开口拒绝的理由,对面这个男人能够将她内心想法都给读懂。
“好。”
三娘跟引章在听到这番话后,皆是惊喜不已,她们直到此刻,才终于是感觉到真正能够在东京城立足。
之前的三女只感觉东京繁华,却好似是飘荡在这里的蒲公英,不一定在什么时候就会被一阵风风给吹走。
随着赵盼儿在契约书上签字按压,三女不由都感觉踏实下来,而这种踏实的感觉其实并不是源于她们自身。
而是...因为陆泽。
回到客栈以后。
三娘还是满脸不可置信的模样,呢喃自语着:“盼儿,要不你掐我一下,我怎么感觉现在像是在做梦呢?”
赵盼儿闻言,狠狠就在三娘那丰润的脸上捏了一把,后者哎呦叫痛,幽怨的瞪着盼儿:“你还真掐我啊?!”
赵盼儿没好气道:“你跟引章怎么都这么高兴呢?我们以后开店,那就算不上是真正的老板。”
“充其量就是个...打工人。”
不料三娘这时候却妩媚一笑:“三娘这不是还等着我这两个大妹子,什么时候能嫁入侯府呢。”
“到时候啊。”
“这还不都是自个家的产业嘛?”
而后。
孙三娘就开始被两个妹妹围攻。
“三娘你好大。”
“三娘你真软。”
......
御史中丞府。
书房内,烛火在轻轻摇曳,映得房内两人影子跟着不断摇晃,顾千帆在齐中丞面前显得尤为尊崇。
“千帆啊。”
“钱塘的事情,我都知道啦,你的那些小兄弟们,抚恤金都发了下去,礼部那边也批奏了阵亡条陈。”
顾千帆低下头去:“谢齐公。”
齐牧摇了摇头:“不必谢我,这是他们应得的,皇城司虽被东京城权贵们视作洪水猛兽,但也是在为国效忠。”
“只是那桩案件还没有结束,在杨知远府上的那幅夜宴图...”
顾千帆听着齐公询问,面色稍显犹豫,齐牧看出他神色变化,眉头微蹙:“千帆,这件事情关系重大。”
“你是知道的。”
“那幅图涉及皇后清誉,若画是假的还好,如果画里的人真是皇后,那官家跟满朝文武岂不是都被蒙蔽?”
顾千帆选择吐露实情。
“中丞。”
“根据我调查到的线索,在杨知远府中烧毁掉的夜宴图是赝品,而真正夜宴图是在当朝探花郎欧阳旭手中。”
“而柯相正巧又是欧阳旭的座师,在柯相上月的寿宴上,那幅画被探花郎当成寿礼给送了过去。”
齐牧的面色低沉且难看,实在没有想到,那事关重大的夜宴图,如今竟然辗转落入到柯老头手上。
顾千帆当然不可能到柯政府中去讨要那夜宴图,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中丞大人的身上。
毕竟,满朝文武都知晓,柯政相公被罢相以后,御史中丞的齐牧大人,便成为新一任清流魁首。
齐牧开口询问着顾千帆详情,当听到陆泽名字后,齐牧双目里闪烁异彩:“武运侯。”
......
在悄然间。
陆泽好似成为各方眼里的香饽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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