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4日,清晨。
当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水泥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魏泽西静静地听着父亲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直到楼下传来那辆老旧自行车熟悉的吱呀声渐行渐远。
他抹了下眼角,拿起旁边止痛药,发现瓶子已经见底。
倒出最后几粒,就着昨夜剩下的凉水咽下,他转头望向一旁熟睡中的母亲——她蜷缩在陪护椅上。
轻轻拉过滑落的毛毯,却在触碰的瞬间收回了手,生怕惊醒这个为他耗尽心血的女人。
菜市场的早点摊刚支起来,他买了母亲最爱的那家豆浆,两个素包子,还有免费的小咸菜。
家里的积蓄为了给他治病早已所剩无几,现在仅靠着父亲打零工来勉力支撑。
当魏泽西把早点放在桌上,还是惊醒了母亲。
“怎么不叫妈去买?”母亲语气里难掩自责,“今天感觉咋样?”
“好多了,不疼。”魏泽西笑着撒谎。
收拾碗筷时,他执意抢过母亲手里的抹布,难得坚持,“妈,医生说了得多运动,对病有好处.”
随后他告诉母亲怎么操作手机微信使用他刚开发的小程序(他提前设置了定时程序,现在看不出来)。
“妈,我下楼晒会儿太阳.这段时间累坏了,您再睡会儿。”魏泽西望向母亲,眼神温柔。
“照顾你累啥。”母亲笑着,眼角的皱纹里藏着疲惫,“比你小时候可省心多了”
“嗯,那我去了。”
“你溜达的时候慢点,别走远了,感觉不好就回来算了,还是妈陪你去吧”
“晚上还得辛苦您呢.”魏泽西穿戴整齐,轻轻将母亲拥入怀中,在耳边轻声说道,“咱娘俩的日子.还长。”
说完,他瞥见自己的鞋带松了,刚要俯身,母亲早已先一步蹲下帮他系了起来,就像幼时送他去幼儿园那样。
望着母亲花白的发顶,魏泽西突然想起母亲年轻时的照片。
这个也曾年轻漂亮过的女人如今已被岁月悄无声息地带走了她的青春。
“那你可得小心,有事就打电话”
“嗯,走了.”
魏泽西拉开门,身形微微顿了下,“妈?”
“落东西了?妈给你拿”
魏泽西没敢回头,怕母亲看见他决堤的泪水,
“没事,就喊喊.”
咔嚓,
房门关闭。
明媚的阳光透过医院的玻璃窗,照在走廊的锦旗上,那些烫金的“妙手回春”“医者仁心”在光线下熠熠生辉。
李主任揉着发胀的太阳穴,黑眼圈深得像被人揍了两拳,可见假期这几天休息不是很好。
可身体透支得就是再厉害,工作还得继续,毕竟,钱不会自己跑进口袋。
刚才他一连接待了好几位不远千里,闻讯而来的‘客户’.
“.三十万贵是贵了点,但命比钱重要,对吧?你看墙上的锦旗和语录就是最好的说明”见对方犹豫,他立刻切换成“贴心模式”:“要不这样,先试个十万的疗程?效果好了再继续。”
等对方千恩万谢地离开,他关上门,嘴角一撇,低声骂了句:“穷鬼还治什么病?十万还考虑,还是病的不够重。”
手机震动,他掏出来一看,是某个“VIP客户”发来的消息。
他咧嘴一笑,手指飞快地敲着屏幕:“午睡前记得把扔子和B超拍照发过来……”
发完,他哼着小曲去了趟厕所。
回来时,走廊上有人喊他。
“李主任?”
他回头,看见一个戴口罩的年轻人,脸上有些迷茫,“找我?你是”
“我以前找你看过病。”年轻人摘下口罩,露出一张苍白消瘦的脸,“上次我爸骂了你,还记得吗?”
李主任愣了一下,好像想到什么,眼里冒光,随即堆起职业性的笑容:“哦!对对对!怎么,改主意了?我就说嘛,再治两次说不定柳暗花明了呢……”
“没,我来开点药。”
“哦。”李主任笑容瞬间僵在脸上,眼中的亮光消失,那你叫我说个屁,不过秉承医者父母心,他还是劝了一句,“那个.我还是那个说法,你记得回去劝劝你爸,这么大年纪的人了脾气倒是挺火爆,动不动就骂人可不好.”
“嗯,李主任再见!”
年轻人没接话,只是点点头,转身离开。
李主任盯着他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的背影,咂了咂嘴:“可惜了……”
也不知道他是可惜一个年轻的生命即将逝去,还是可惜一个钱包离自己远去。
他刚走没几步,后腰突然一凉。
下意识随手一抹,手里湿了一片。
视线模糊前,他最后看到的,是那张去而复返的、苍白的脸。
一下。
又一下。
周围的尖叫声炸开,人群四散奔逃。
而年轻人只是安静地在白色衣服上擦了擦手,像做完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
随后转身消失在走廊尽头。
人,怎么死,才能死的有价值,有意义?
楼顶,天台。
这是年轻人给出的答案。
这是他精心挑选的舞台——足够高,高到能让所有人都看到他演出后的谢幕。
蓝白相间的车由远及近,红蓝闪烁的光扫过楼面,救护车应该就没必要了。
楼下渐渐聚起人群,有人惊呼,有人举起手机,还有记者架起长焦镜头——这是他提前打电话通知的,毕竟,一场没有观众的死亡,和死在出租屋里发臭又有什么区别?
这里的‘生意’还真是火爆啊。
一只白色蝴蝶绕着他飞舞,翅膀在阳光下近乎透明。
他出神地望着,突然笑了,活了二十多年,竟第一次发现蝴蝶这么美。
以前怎么没发现,蝴蝶是这么的好看呢?
五月的阳光真好,好得让人想要永远活下去.
看下面警戒线已经拉起,下方人群跟小蚂蚁一样围了一圈,身后的铁门被撞得砰砰作响
在门被撞开的一瞬,年轻人把手中工具,信手向后一扔,
给这个世界留下一抹讥讽的笑容,
然后脚尖轻轻一点,跟身边那只注定飞不过沧海的蝴蝶,一同纵身跃入耀眼的天光里.
深夜,百度大厦。
特别项目部里弥漫着紧张而忙碌的气氛。
十几名来自不同公司的精英高管在各自的工位上全神贯注地忙碌着。
李彦洪端坐在会议室的主位上,神情专注地审阅着面前的文件。
作为掌舵人,他选择亲临一线坐镇指挥,确保每一个关键决策都能在第一时间得到拍板。
这种身先士卒的领导风格,让整个联队都保持着高昂的斗志。
在众人夜以继日的努力下,战果已经初步显现。
不仅成功遏制了彼岸搜索的扩张势头,还让规模缓缓回落,更让整个彼岸系产品乃至创始人陈默都受到了牵连。
会议室外,李彦洪站在挑空阳台上,仰望夜空,却连个月亮都没有。
他手中的电话传来老马爽朗的笑声和祝贺。
李彦洪嘴角挂着志得意满的微笑,“.哪里哪里,这离不开马总的鼎力相助”
“我派人探了探业内的口风,现在整个行业都站在我们这边。接下来彼岸落水,必将迎来全网痛打落水狗”
“彼岸倒了小米、京东这些墙头草迟早要做出选择,要怪就怪陈默坏了行业规矩,失道寡助是必然的结局”
正说着,李彦洪余光瞥见助理在不远处踌躇的身影。他快速结束了通话:“马总,那就先这样,等大功告成之日,我们再好好庆祝。”
挂断电话后,他沉声问道:“什么事?”
“老板,出事了”助理神色慌张地递过平板,屏幕上是正在发酵的舆情。
看着上面的新闻,李彦洪皱起了眉头,“怎么闹成这样这家医院是那边的?”
得到肯定答复后,他第一反应是长舒一口气,“呵,看来我们提前暂停合作这步棋阴差阳错走对了,这么说来,我倒要谢谢那个姓陈的。”
“公关部请示是否需要发表声明.”
“关我们什么事?”李彦洪不耐烦地打断,“这种问题还需要问我?让她们问之前动动脑子,一帮头发长见识短的。”
见助理仍站在原地欲言又止,他不悦地挑眉:“还有事?”
“陈默.刚刚在微博发声了”
李彦洪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呦,我还以为他会一直当乌龟,默不作声,今天倒是出席了,说的什么?”
助理迅速调出页面。
只见平板屏幕上显示着陈默在彼岸微博的发言:
“他们只是想要活着,他有什么错?”
两个小时前,彼岸科技园,董事长办公室。
灯光将办公室映得通明,陈默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前,指尖轻轻划过平板屏幕,目光沉静地审视着之前让陈彤收集整理的知乎用户资料。
站在一旁的陈彤正在汇报,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资料首页,赫然是最近在知乎掀起舆论风暴的原帖作者——魏泽西。
看到这个名字,陈默眼神微凝,记忆深处的某段画面被悄然唤醒。
“果然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