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姜子炎便与这王老爷讲述起了造反之道。
“就拿街上拿生意做好的豆腐花来说。”
“一份豆腐花五文钱,已经挺贵了,但他卖得还不错。”
“一天卖两桶,可卖一百二十份,得六百文。”
“去掉摊位费是四百,再去掉材料火耗仅赚两百。”
“一个月赚六千,一年赚七万二。”
“他家有四口人,夫妻两个,一个老母,一个儿子。”
“每月要耗费伙食用度与人头税为七百二十文。”
“他儿子去了私塾上学,每月要交五百文,就是一千二百二十。”
“一年下来可存五万七千三百六十文。”
“租铺子每月最低五百文,盘下便宜铺子要十万文。”
“普通铺子不能盘,因为这小摊小贩做起来,不止靠味道好,还靠这个地方人流量大,人流就是钱。”
“好,等你盘下铺子,生意也起来了,有人便会上门。”
“这些人会问你要一成股,你不给隔天店铺便会被人找茬。”
“你找捕快一次两次,可能天天找么?”
“你去报官,人家就是来点地痞捣乱,又没害人,怎么管?”
“再则,地痞后面的头子,一般官还难管。”
“这一切,只是因为你没背景没势力,所以你做什么都做不起来。”
“那么,你交一成也就一成吧,生意好就行。”
“等你生意做大了,又有人上门了,这回是地方豪门大户。”
“他们会廉价购买店铺股权,你不给,人家捏死你有的是办法。”
“你给了,一天到头来生意便赚不了多少。”
“毕竟一碗豆腐脑,产品决定的生意体量,能比得上酒楼客栈?”
“最后,你只能转卖铺子,老老实实当小贩。”
“因为你无权无势,做得越大,就等于猪越肥。”
“这时一头肥猪闯入闹市,无主牲口,谁都能来吃一口。”
“但倘若我此时造个反,杀掉地痞,杀掉官府,杀掉狗大户……”
“诶,对了吧,这钱来得快不快?”
洪元修听得一阵皱眉,喃喃道:“难道朝廷法度,虚如无物?”
“那我问你,那我问你,同样朝廷法度,能管当官的和贵族吗?”
“人家祖上为朝廷卖过命,同样法度不适合,要教人心寒……”
“所以说,你们这些人,懂个弔,弔毛不懂。”
洪元修乃是堂堂大楚皇帝。
自认为这些年既兢兢业业,又礼贤下士,善听谏言。
可被个小子如此骂“弔毛不懂”时,也是起了怒火。
可接下来的话,却如一碰冷水灌顶,浇醒梦中人。
姜子炎认真道:“第一,如果捞功是为了以后犯大错做准备,那这就是取乱之道。第二,法律的存在不是为了限制平民,而是为了限制特权。法律目的是维护秩序,特权阶级恰恰是破坏秩序的根源。所以才会说‘王子犯法庶民同罪’这句话是法律之精髓。”
洪元修沉默着点点头,陷入沉思。
陈金水常年贴身侍候洪元修,政治上的事比一般人都要精深。
他道:“姜先生,这话未免有些危言耸听了吧?”
“哦?你的意思我说的不对?你说,我哪里不对?”
“大楚很大,就算你说的是对的,不可能哪都一样……”
“这些事,是我这些天和刚刚走路探访到的,你以为我不想做生意?我做过调查,了解社会实情,你做过调查吗?真张口就来。也许你说的情况有,可社会概况如此。姑苏县作为会稽郡郡府,此处很有标杆。若此处都如此,便可想象其余地方如何了,难不成比这里更好?”
陈金水被怼得哑口无言。
洪元修叹了口气:“我楚国自有国情在此,姜先生为何不考功名?”
“你让我打不过就加入?”
打不过就加入?
洪元修一愣,可细想,这话还确实挺有道理。
他摇摇头道:“我看得出,姜先生胸中沟壑万千,眼下楚国还算清明,科考上去,谋取高位,去改变这世道……”
“呸,你清明上坟烧纸,糊弄鬼么?”
“姜先生,我可是好心……”
姜子炎哼了声,打断他的话,拍拍桌子,搓搓手指。
“这是何意?三指?莫非是三生万物之意?”陈金水疑惑道。
姜子炎白着眼道:“钱啊,没钱谁陪你们聊天。”
“刚刚不是才给过?”
“我陪聊讲的是保质保量,除我外,你们上哪里去找个敢骂皇帝的好人,敢聊造反这么有技术性活的俊俏郎君?”
陈金水愕然:“你们海外人都这么不要脸的吗?”
“脸有钱好?别磨叽,不聊我就走了。”
洪元修道:“姜先生,这个钱可以给,但不是以骂皇帝聊造反的名头,而是以买诗的名头,鄙人……也是要点脸的。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