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舍得一身剐拉阎王爷下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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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 崔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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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判绑缚于百丈崖下方的一根冰柱之上,他的身体浸泡在冰冷的黑水河里,那些鬼鱼成天啃食着他的躯体,直到变成一具白骨,待次日那身子上又长满了血肉等待着鬼鱼的啃食,周而复始永不停歇。

虽然崔判每天遭受找无尽的折磨,但他终于可以歇息一阵子了,在这段不用办公的悠闲时光里他回想了很多美好的往事,通过回想打发时日。

崔判一贯就是如此一个乐观浪漫之人。他用自己亲身经历向世人诠释着一个朴素的道理,那就是在任何时候都要往好的方面想。

一群鬼鱼又开始啃食他的脚指头,它们好像永远吃不饱一样,这般饕餮鬼,他心里计算着,已经啃掉七根指头了,还有三根。多乎哉?不多矣!

他开始启动回忆模式,那样时间可以过得快一些。那样可以忘却暂时的伤痛。

他回想起自己考取功名的时代,那时候他还是青春期的懵懂少年,成天摇头晃脑念叨着“秩秩斯干幽幽南山”。

这时候一张鲜活的笑靥便映入脑海,那是隔壁邻家女孩,女孩天生爱笑,一双美丽的大眼睛。

崔判想起了他的初恋,那是一段青涩的回忆。鬼鱼们已经开始啃食他的大腿,他在迷迷糊糊中再次努力回想,回想那个爱笑的女孩,她还好吗?他甚至想扯开嗓子喊出那句压抑在内心很多年的话:“你在他乡还好吗?”

当然,爱笑的女孩运气不会太差。

他常常记得那一天,他在昙花树下面描红,墙头的藤蔓花枝间便露出一张笑脸,笑脸之上便有一双美丽的大眼睛,那眼睛会笑!

那女孩拈花一笑,他便晃了手脚,纸上的描红宛如鬼画符,手忙脚乱收拾书具便又一脑袋撞到了树上,撞落一树昙花。

花瓣飘洒宛如女孩的笑,落地无声,美得让人发颤。

笑如花,花如笑。像春风,似甘露。

从那天开始他就魂不守舍,他读书,女孩的笑靥便在桌面上凝望着他,他洗脸,女孩的笑靥在水波里荡漾。

领居家托媒婆前来说亲,他压制着激烈跳动的心,趴在墙壁上偷听,他只听得那古板的父亲说犬子尚未考取功名不宜谈婚论嫁之类的话,又听得父亲评价女孩说成天疯疯癫癫笑,笑天笑地笑天下万物,不端庄。

他听了便如五雷击顶。难道笑也有错吗?难道生而为人连笑得自由都没有吗?笑竟然是一种罪过!

可他无力抗衡,他也不敢抗衡。他惟愿每日能见到她的一次笑靥,听得到她的一次笑声便足矣。

那日他下学回来,便坐到了昙花树下等待那片刻的魂牵梦绕,可许久并没有传来那熟悉的笑声。

他壮着胆子爬上墙头,却见邻家已经人去楼空,留的满地残花。邻家已然搬迁,期间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

他拔足飞奔跑到山脊眺望,唯有清风呼呼。

他忘不了那一树昙花间的笑脸,他的爱情亦如昙花一现。

一阵心口疼传向脊椎神经。崔判望去,一群鬼鱼啃噬着他的胸脯,那颗鲜活的心正在骨骼的笼子里跳动。

那天他如灵魂出窍,飘飘荡荡不记得如何回到家,一路上满脑子都是女孩的笑:拈花而笑,倚窗而笑,听风而笑,指月而笑,笑天笑地笑天下万物。

自那以后,他的心门紧闭,爱情的嫩芽在寒冬中枯萎,未曾再绽放。他将所有的激情与愤怒倾注于学问之上,每当心底泛起一丝对往昔的眷恋,他便以冰水浇身,让寒冷的液体将情感的火星扑灭。他的心如同被冰封的湖面,不再有波澜,唯一的目标便是攀登科举的巅峰。

终于,他功成名就金榜题名,然而,命运却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他的父亲锒铛入狱。他站在辉煌与绝望的十字路口,体会着人生的无常与讽刺。

他的父亲入狱成为了他心中永远的痛。他在夜深人静时警察扪心自问,这一切的奋斗与牺牲,究竟值不值得?

他的心在冰水中浸泡得太久,已经开始结冰,但那最后一丝温暖,那对父亲的爱与思念却始终无法被完全冻结。

从此他变得乖戾,不再是那个温顺的乖小孩。他的眼中闪烁着战斗的火焰,时刻保持着战斗状态,他用这种方式来对抗命运的不公,他怼天怼地怼天下万物。

他的生活成了一场永无止境的战斗,他与天地斗,与空气斗,与自己的命运斗。他的心中充满了不甘与反抗,他要用他的偏执与坚韧,向这个世界证明自己的存在。

这一切始源于一个女孩。

女孩的名字叫阿莲。

然而那些往昔的回忆,如同幽灵般缠绵不去,总是在他最无防备的时刻,轻轻地,轻轻地,触碰他那已经冻结的心弦。

他再也没有见过阿莲,只不过在是百年后的地府他见到类似的一双眼睛,但那决不是阿莲的眼睛,却也勾起他的百年思恋。

他再也从没有碰过任何一个女子,自始至终保持着处子之身。

唯一的一次破身不过是做了一个梦。

于是他便犯下一个错。

一个梦,一个错。

往后他便决定再也不做梦。

崔判低头望去,身子已经变成一具标准的医学标本。他闭上眼睛,森森白骨体验着那彻骨冰寒,渐渐入眠。

鬼鱼们也沉了下去,等待明天。

“大人,大人。”呼喊声远远传来。

一阵暖意为他带来些许清醒,他没有睁眼:“小兔,你来了?”

赤兔蹲在前方的一块砂石石上,暗黑色的身影与砂岩融为一体。赤兔泪流满面:“大人,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样子了,嗓子也嘶哑了,你怎么知道是我?”

崔判:“当然知道了。”

声音温和如昔。

赤兔檫干眼泪:“大人,我来带个你一个消息,或许能挽回败局。”

崔判:“不必了,你也不必再奔波了,保护好自己即可。”

赤兔:“大人,你就这样放弃了吗?”

崔判:“听天命尽鬼事,即可。”

赤兔悲愤欲绝:“大人,是他们合伙陷害了你,主谋是一个黑衣骷颅鬼,他现在已经执掌大权!”

崔判何尝不知?

那日他和赤兔冲上云霄那一刻,他突然明白自己中招儿,那不是谛听留下的暗示,而是对手让他自投罗网的一个圈套。他坠毁那一刻就打定主意,用一切办法保护赤兔,于是他装疯卖傻假装失忆将所有的一切都背了,这样一来赤兔安全了,赤兔和他是战友,他们不能全军覆没,但留一丝正义的火种在冥界亦是一种失败中的成功,虽然那一点星星之火不足以燎原但总是一种希望。

赤兔:“大人,你要振作起来啊!不能自暴自弃,那不是你,绝对不是那个吃饺子不蘸醋的你!”

崔判没有笑,当初那个不屈的灵魂已泯然众人矣。他往水里探一探,那冰水磨砺着白骨如火烧,他将整个身体沉浸在冰火两重天的轮番体验中心境如昔不增不减:“偷得浮生半日闲,便是人间好时节。”

赤兔:“大人,你可知外面变成什么样子了?!”

崔判:“外界的风扰与喧嚣已然与我无关。”

赤兔心有不甘:“可你不该承受这等不幸!”

赤兔不懂,幸与不幸不过是一个硬币的两面,在这个世界上既无所谓幸福也无所谓不幸,只有一种状况和另一种状况的比较。只有体验过极度不幸的人,才能品尝到极度的幸福。只有体验过死亡是什么的人,才能懂得活着有多快乐。幸福地生活下去吧,永远不要忘记,直至上天屈尊为人类揭示未来的那一天到来之前,人类的全部智慧就包含在这五个字里面:等待和希望。

赤兔:“大人,我们要跟那些坏蛋抗争到底,如今那潘金莲手里有一阵证据可以替你洗清罪责,同时她也答应做污点证人!”

崔判闭着眼睛浅吟低唱:“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

赤兔失望至极,扑倒在地,嚎啕痛哭。

赤兔的泪水如泉水般涌出,她的哭声撕心裂肺,仿佛要将内心的委屈和痛苦全部释放出来。

那一滴滴泪水如同她心中破碎的希望和梦想。

崔判睁开眼睛:“小兔,我不认为我有罪责何来清洗一说?既然不愿与他们同流合污又何必用他们的污水来清洗?污水永远洗不干净清白之躯。”

又说:“我一路走来的所作所为并非为我自己,倘若与那潘金莲合作纵然翻盘那也是一种完全的利己行为,你可明白?”

赤兔明白,这才是一贯的崔判。赤兔虽然哭但一个字也没有吐露自己承受过的艰辛与

凌辱,但崔判知道。

崔判话语温和,让赤兔如沐春风:“哭吧,哭吧,哭不是罪,笑也不是罪。”

崔判一生中遇到的两位奇女性,一个喜欢笑,一个爱好哭,哭笑皆可爱,笑的背后藏着哭,哭的背后隐着笑。

崔判:“小兔,你要记住了,人类的全部智慧就包含在这五个字里面:等待和希望”。

赤兔抬起头,不哭了,好像从崔判的寥寥数语中悟到了一丝希望的味道。

崔判舒展了一下身子,略微调整一下坐姿,两条铁链锁着他的胳膊让他不便调整更多的睡姿,身体保持一个姿态久了就有些发麻,还容易驼背。

赤兔:“大人,既然你眼下不愿折腾了,我也不折腾了,就在这里陪着你,闲来无事钓钓鱼,打打猎。”

崔判仰望苍空,话语悠悠:“小兔,我建议你最近多吃胡萝卜补补身子,尤其是多吃火山岩那边洼地里产出的胡萝卜,我最近研究过,你之所以能喷火是因为那边的胡萝卜里面含有大量的硅元素和氧元素,这两样结合起来,再加上你肝火过旺就容易喷火。”

赤兔明白了,他们要战斗就得保持战斗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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