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谭同辉控制屋子里的嫌疑人时,岑廉已经很熟练的找到了地下室的入口并且顺利打开,倒不是他多擅长这种机关解密,而是这两年碰到的很多案子都有地下室这么个地方,而且基本都隐藏的不算多好。
所以在他带着几个人冲进地下室的时候,蹲在地上端着一碗面的黄毛男直接愣在了那里。
“别,别打我。”他甚至被嘴里的面呛了一口。
“放下手里的东西,双手抱头面对墙蹲下,”岑廉一眼看出这就是个马仔,也没心思和他为难,“老实点。”
黄毛男赶忙把面碗饭放在一边,动作非常熟练的抱头蹲下了。
他头上只有一条非法拘禁的犯罪记录,但岑廉估计他被行政处罚应该不是一次两次,否则动作不会那么熟练。
这间地下室的面积不大,两张床上躺着两个昏迷不醒的人,分别是一名成年女性和一名青少年男性,两人胳膊上挂着水,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成份,岑廉不敢乱动,让跟在身边的年轻警察先打电话叫救护车。
现场不能被破坏,所以在发现两名昏迷的受害者之后,除了带走那个蹲在地上紧张到发抖的黄毛,其他人尽量没有进入现场。
“这就找到受害者了?”曲子涵最后下来,穿好鞋套之后对这两名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受害者进行了人脸录入。
“我先出去匹配失踪人口,你们继续。”她来得快走的更快,主打一个不干扰其他人工作。
谭同辉在上面的局面稳定之后也来到地下室。
“你之前的猜测完全正确,现在留在这里的都是些小杂鱼,”他看了看那两名受害者,“不过就像你说的,起码把人救出来了。”
“不确定他们是不是在放弃这几个窝点的时候还带走了其他受害者,希望没有吧。”岑廉叹了口气,眼前能看到的这两名受害者肉眼可见的状态不好,面色苍白发青,只有起伏的胸口证明他们还活着。
这就是岑廉在对何旭昕进行通感之后一定要先救人的原因,他当时在何旭昕身体里仅仅停留了三十秒,就能感受到这辈子都没体验过的虚弱和痛苦。
过了一会儿,唐华的电话打过来了。
“我们这里发现了一个男的,人还算清醒,说自己叫何旭昕,是将近三个月前被弄到这里的。”唐华在电话里说道,“他状态非常不好,我们已经叫救护车了。”
“知道了,你们那里有几个人守着?”岑廉能猜到他们那里应该也没剩下什么人。
“就三个,其中有一个就是张晨,”唐华说出张晨名字的时候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开心,“我们先按流程把人带回去。”
约定好同一时间收网,消息也差不多是同时传来的,失踪了很久的楚熙媛被林湘绮及时发现,而王远腾和齐延那边直接扑了个空。
“我们这里也发现地下室了,但是人去楼空,我怀疑还有受害者被带走了。”王远腾语气凝重,“这里留下的痕迹非常多,之前应该住了不少人。”
岑廉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先保护现场,”他虽然早有预料,但真正面对这个情况的时候还是有些无奈,“这电车难题还真是无解。”
提前收网有可能导致有些受害者被转移走,但一直不收网又可能导致其中一些受害者死亡,岑廉也算是在这种时候体验了一把火车司机的感受。
不过他面对的情况大概能稍微好一点,那就是会被转移走的这些受害者,大概一时半刻死不了,但是被留在这里的那些如果再耽误一些时间是真的活不了。
“这种情况我们本来也没办法做到两全,”王远腾知道岑廉这话的意思,“起码你们那边救回来了几个。”
岑廉挂断电话之后,救护车也到了,医护人员小心翼翼地检查过他们挂着的针水之后迅速拔针,之后用担架将人抬了上去。
“他们情况怎么样?”岑廉问。
随车的急救医生有些焦急,“不太好,打的药都是抗感染的,得赶紧送抢救室。”
岑廉赶忙让开不影响医生工作,等两名受害者都上了救护车之后才给林湘绮打了个电话。
“林姐,你们那边的受害者情况怎么样?”他选择询问一下最擅长做伤情鉴定的法医。
林湘绮听声音是在救护车上,语速飞快道,“我们这里一共两名受害者,都是移植手术术后,抗感染做的不好,身体情况都很糟糕。”
岑廉有些疑惑于为什么他们情况那么差了还被吊着一口气,忽然想起凤水县他们的抛尸渠道已经被截断,这时候人死了比活着还要麻烦。
“我现在就去医院,”岑廉也想立刻搞清楚这些受害者们的情况,“你那里有意识还清醒的人吗?”
“嗯,楚熙媛的状态比较好。”林湘绮判断楚熙媛应该是可以接受简单询问的,所以给岑廉发了医院地址之后才挂断电话。
楚熙媛正躺在担架上看着她 。
“我女儿,也危险。”她艰难地说着。
林湘绮叹了口气,安抚道,“你的女儿叫谢姿雪,现在就在凤水县,孩子很安全也很健康,放心吧。”
楚熙媛听到林湘绮这几句话,再也控制不住眼泪,呜呜地哭了出来。
……
谭同辉安排辖区派出所看守警戒之后又过来找到岑廉。
“你要去医院看受害者?”他问。
“嗯,有一名受害者状态相对比较好,”岑廉简单说了楚熙媛的情况,“我过去看看能不能问出来点什么,现在很可能还有其他受害者被转移走了。”
谭同辉知道他现在有些焦头烂额,于是也没再多问,看着岑廉开车带着曲子涵去市里的医院。
“现在一共找到五个还活着的受害者,根据王哥传来的图像,他那边之前最多有三到五个人,也就是说这半年多的区间,整个云岭省有八个左右的受害者。”曲子涵坐在副驾上习惯性的进行数据分析,“这个数字真不算大。”
虽然八个受害者已经是个很可怕的数字,但这不只是康安市范围内,而是整个云岭省范围,平均下来每个市还不到一个人,其实是个很难引起注意的数字。
“我之前就怀疑过,我们省可能只是这个团伙不太重要的一个部分,”岑廉一边开车一边说道,“凤水县作为他们处理尸体的地方,三年下来只有八具尸体,考虑到可能也有其他情况,其实总体数量不算很大。”
这个案子之所以一点都没被发现,很可能就是因为受害者人数少且比较分散,云岭省一共有十个地级市,三年下来每个地级市平均受害者在两到三个人,和每年的失踪人口数量比起来,其实是不怎么起眼的。
“完了,舆论起来了,”曲子涵计算完数据之后习惯性的看了会儿手机,“这案子还是闹大了。”
岑廉虽然很烦碰到这种局面,但他也知道这种案子在现在这种屡屡出事的环境之下想不闹大都难。
“舆论的事情和我们关系不大,案子实实在在发生了,以现在的信息传播速度有这个讨论度很正常。”他一边开车一边揉了揉太阳穴,“我现在倒是觉得,事情闹大点说不定也是好事。”
曲子涵对此不置可否,她放下手机看了看远处医院的停车场,“与其操心这个,还不如办完案子顺便做个体检。”
“那还是算了。”对自己身体健康毫无信心的岑廉拒绝的非常迅速,“这些买卖器官的估计都看不上我这天天熬夜加班的身体。”
当代年轻人的一大特征就是讳疾忌医,虽然这不是什么好习惯,但非常普遍,普遍到每年局里安排去做体检前一天从岑廉都会失眠到凌晨两三点,然后在第二天体检的时候查出那么五六七八条小毛病,然后顶着医生不要熬夜清淡饮食的医嘱继续吃着烧烤熬夜加班。
岑廉在抢救室外找到了林湘绮。
“林姐,这两个受害者情况怎么样了?”岑廉问。
“目前生命体征还算平稳,短时间没有生命危险,但是缺少脏器肯定影响寿命,手术之后抗感染做的也不好,只能说一关关过吧,这伙人做手术摘除器官的时候就没想过让他们长期活着,用的药也有些问题。”林湘绮目前接触到的受害者只有她所负责那个窝点的两个人。
楚熙媛和另外一名受害者此时都还在抢救室中接受治疗,岑廉一时半会没办法询问,干脆问起林湘绮在收网行动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发现。
“要说发现,我观察到的是这个团伙放弃康安市的据点逃跑虽然有所准备,但相对而言还是很仓促的,”林湘绮认真道,“留下来看守的人说之前给他们送物资的人一直到前天才联系不上。”
“也就是说大概在前天的时候他们才确认我们要摸到他们的窝点了,”岑廉回想着这几天发生的事,“也就是在我们追踪到地铁站附近的背街小巷,发现了他们残留血迹的时候。”
看来这个团伙是有人在地铁站附近观察情况的。
“我们追查到地铁站是因为郑立宇的案子,虽然最终是因为何旭昕让我们追踪到这个团伙的老巢,但对他们来说我们就是从郑立宇案追踪过来的,现在还不能确定他们对我们的调查进度到底知道多少,康安市的所有窝点肯定是已经放弃了。”岑廉思索着现在的情况,“我们到现在为止也确实没有找到过这个团伙比较关键的人员。”
曲子涵这时候也加入讨论,“这是不是说明这个团伙的主要组织构架并不在咱们云岭省?”
这一点也是岑廉一直在考虑的,但到现在为止都缺少实证。
“对了,你刚刚在车上说有个想法,具体是什么?”岑廉想起曲子涵还有话没说。
林湘绮也看了过来。
“我在考虑对所有咱们省内拥有独立完成器官移植手术的医生在过去一年内的所有时间安排做一个数据记录,”曲子涵倒也没隐瞒自己的想法,“这是个笨办法,但是当数据全部收集完毕之后,我可以试着分析其中哪个医生有更大的可能性参与这件事,我们再有针对性的进行调查。”
岑廉认真思考了一下可行性,觉得难度虽然大,但的确是个办法。
尤其是曲子涵收集到这些医生的数据信息之后,他只要过一遍就能知道结果,到时候进入知果推因的模式之后很多事情都能简单一些。
“现在主要的问题是我们需要足够的理由来获取这些医生的排班表,”岑廉说完又觉得理由其实也比较充分,“回去找吴局沟通一下,应该是能要来。”
对于这些大型三甲医院,医生的排班情况都是非常清晰的,如果能根据排班数据分析出点什么,肯定是有价值的。
眼前的这种复杂案件本来就不可能一直盯着一个方向来追查,岑廉自己虽然想到了更多方法,但每一个有可操作性的办法都值得同时推进。
“我现在已经在咱们市的医院里怀疑一圈了,虽然排除了几个跟军队有关系的,但剩下的医院还是很多。”林湘绮叹气,“说实话,这些医院里或多或少都有我的同学或者同学的同学,我是真没想过还有要去怀疑他们的一天。”
虽然知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但当这个为了财什么没底线的事都能干出来的人有可能是自己身边认识的人时,感觉还是完全不同的。
林湘绮正在想着,抢救室里出来一个医生,看到她坐在后排的椅子上之后就走了过来。
“你们送过来的人情况稳定了,说是要见你们。”抢救室医生对林湘绮说道。
岑廉和林湘绮一起跟着进去,曲子涵留在外面等他们。
楚熙媛躺在抢救室的病床上,看到林湘绮之后肉眼可见的激动起来,甚至想要挣扎着坐起来,但是被护士按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