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并不是很严重的拉伤,一回楼中,疼痛感已然轻微。我拉上李竹一同去了13楼。
见到李竹,刘梦喜笑颜开,一个劲的追问李竹的经历、爱好。李竹虽不明就里,但也没有显出推诿的样子。
“先帮我办正事,一会儿随便你们怎么聊。”我打断了两人,命令式地道,“现在一号会议室空着吧。先带我去。”
得了便宜的刘梦自然乖乖就范,领着我和李竹到了这个我窥伺已久之地。
不愧是投资部的会议室,和19楼的会议室全然风格迥异。这间会议室算不上大,但座位全是由沙发组成,而且这些沙发一眼便看出哪一件都不是什么便宜货。沙发中间大概是个紫檀的茶几,光是上面的雕工都足以让我这个门外汉震撼不已。角落还有不少绿植,也绝不是哪都见得到的大路货。沙发正对着的墙上挂着一幅字,可能是行草,至于写的是什么,我一个字也认不出来。
我心中嘀咕:若19楼的会议室也是这般,那非得吸干我对游戏行业的所有热情不可。
会议室中还有一个大柜子。虽说不上与其他陈设格格不入,但毕竟这是一个商谈之所,储物的柜子怎么看都略显多余。
“这里为什么要摆个柜子?”我向刘梦问道。
“我刚来这儿时就有了,但根本没人用。现在是我每天放包的位置了。”刘梦说。
我上前尝试着打开柜子,却是锁着的。“钥匙呢?”我问。
刘梦不解,道:“陈总要干嘛?里面只有我的包。”
“少啰嗦。”我看着刘梦,眼角向李竹努了努,意思说:人都给你带来了,一切照办。刘梦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打开了柜子。
柜子里面空间颇大,一个黑色的“爱马仕”躺在角落。我毫不在意那唯一的包,视线开始不断移动,丈量起来。我随即判断,柜子完全够一个人藏进去。
“这间会议室没有摄像头?”
“没有。”刘梦道,“陈总,你到底要干嘛?问这问那的。”
我已经得到了想知道的,于是说道:“没事。李竹,下午你没什么事要做,你就留在这,可以陪刘梦小姐姐聊天,也多了解下公司。”
回到19楼,我想顺道看一眼陆颖舟那边情况是否有所缓解。可走到投放组时,发现她不在座位上。其他的仙女们各个正襟危坐,盯着屏幕。
我避开对坐的余莹,向郭宇问道:“颖舟去哪儿了?”
郭宇敲了几下键盘,完成了输入,然后不紧不慢地转头微抬看向我道:“陆颖舟和我们老大在会议室呢?”回答得非常简洁。
我一看,谢强果然也不在位子上。“开会?就两个人开会?”我问道。
郭宇抬起右手,用食指指腹顶了一下微坠的眼镜框,露出一副拒人千里的假笑,说道:“陈老大,投放组要怎么开会是我们自己的事吧?不劳您费心。”她最后五个字刻意拖长了音调。
我自讨了个没趣,只好回到了工位上。刚落座不及三秒,《致爱丽丝》就响了起来。
**,我见到号码便是一笑:“喂,哪位?”我故作不识。
“陈总,我是任涵,我们刚刚见过的。”
“哦,任老板啊。”我伪装出吃惊的语调,“还是为了飞腾的事吗?”
“是的。今年我们瑞运为表诚意,与贵公司的合作由我亲自统筹。我刚才也和内部做了沟通,决定今年的合作从11%开始,后面肯定还会再涨。我相信这个返点是其他几家都给不出的。既然陈总说了贵司的规定就是以返点高低来定,那这个合作我们势在必得。之后希望陈总也多多支持。”任涵的话术不卑不亢,又十分得体。但我心中明白是他们做了妥协。
“好说,好说。”我想到独自一人坐在咖啡店里的乔祺,他再如何暗中涌动也已经影响不了我想要的结果了。
不一会儿,谢强气冲冲地跑了过来。
“金伟,你没事去我那儿撩妹子,我可以不管。但你好歹把问题处理好,别结果我来给你兜着。陆颖舟现在要离职,我怎么说都劝不动,怎么搞嘛?”谢强说完双手反插腰间,确实一副百般规劝后无可奈何的样子。
我有些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可转念一想,今天一过,什么都不是,明天还不是一样?
于是我敷衍道:“谢老大——我的好强强,你一定有办法的。我这儿待会儿马上要给顾总汇报点事儿,明天再说行不?”
“你!”谢强把右手从腰间抽出,指着我上下摆动,“你一到关键时候就把顾大大抬出来。”
生气归生气,谢强终究还是对顾总束手无策,只得含恨转身离去。
在给顾总作总结汇报时,虽与昨天同样是11%,但明显她的满意程度远不如昨天。想必任涵已将同我的“偶遇”和田苗通了气,而田苗也早早给顾总打了预防针,大大削弱了我的功劳。
现在看来,任涵和田苗的关系颇深。我不禁细细想来,这田苗究竟是什么来头?她刚到我们公司不久,便从顾总那儿得知了今天在飞腾20亿预算的事,并串通了任涵从中作梗。之前一直觉得顾总也知道飞腾给代理10%封顶的事,想来应该就是田苗告诉顾总的。但问题是田苗自己又是如何得知这件事的呢?
这件事细思极恐,每天早上高勤打来电话是11:30之后,也就是飞腾渠道闭门会结束的时间,而各个代理,一如金盛的高勤便是此时才得知的10%一事。可是田苗和任涵的会面却在11点之前。也就是说,他们其中一方在飞腾闭门会结束前就已然知晓此事了。然后田苗在合适的时机——很可能就是中午吃饭的时候,把这信息告诉了顾总。昨天,正因为顾总认为10%是上限,而我却出乎意料地获得了11%的成果,她才会显出满意。而今天,因为田苗又有了新动作才会不如昨日的效果。
我突然想到一种可能,立刻拨通了一个久未打过的电话。
“伟子,你一年到头都记不得我这个老同学。今天是怎么了?突然想到来给我拜年了?”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数落声。
“灏,帮我查个人。”
“什么?我是程序员,又不是警察。”
“我要查一个从你们飞腾离职的人,你们不是有内部系统吗?离职的人查的到吗?”
“应该可以。名字?”
“田苗,田地的田,秧苗的苗。女的。”
“查到了,有两个田苗。一个37岁,一个49岁。”
“49岁太老了。看看那个37岁的。那个以前是你们什么部门的?”
“战略投资部。不过不是什么以前,根据系统显示她目前还在职呀。”
我恍然大悟。难怪顾总这么低调,原来是挖了飞腾的人。而且因为对方没有离职就已经在我们这儿上班了,所以顾总那天在“避风塘”不方便介绍给我。既然田苗是飞腾内部的人,那提前知道渠道策略也完全可能。
“知道了,灏,谢谢你。改天去深圳找你玩儿。”
揭开了这个困扰我几天的疑问,已经是晚饭时间了。李竹满面春光地回来,一个劲地说刘梦的好。而“卉”的老板娘也打来了电话。
“陈先生,你的花包好了。可以随时来拿。”
“好。但花我就不来拿了,花是送给你的。”
电话那头的老板娘显然吃了一惊,问道:“不是说给要给重要的人吗?”
“你不就是吗?”
“哈哈哈……”老板娘笑了,是开怀的笑。虽然她不在我面前,我的记忆中也从未见过她曾经如此笑的模样,可她喜笑颜开的形象却生动地映入眼帘。不仅是她,还有周围簇拥着的花儿们。她那一身褐色本该成为陪衬的色彩,却实实在在成为了画面的主角,使得花儿们黯然失色。
“哪有连重要的人的名字都不知道的?”老板娘笑毕后开着玩笑道。
“那老板娘的芳名是?”
“杨慧,木易杨,聪慧的慧。”
“难怪。店的名字叫‘卉’,而公众号叫‘卉阳’。人如其名,恰到好处。”
“那先生呢,叫什么?”
“陈金伟。看一下我的订单就知道了。那么,杨小姐,现在可以收下我的花了吧?”
“好吧,我收下了。”杨慧顿了顿,感叹道,“从前我也经常会收到花,可自从经营这花店起,陈先生还是头一个送我花的人呢。”
我脑中蹦出了有人手捧玫瑰送入花店的样子。“把花送给花店老板娘委实是件怪异的事呢。”
“哦?怪异在何处?莫非经营花店便要与做普通女人绝缘了吗?要知道女人无论何时都是对花没有抵抗力的呢。”
“嗯。”我频频点起头来。从这一点上,这两天我可是感同身受的。
与安迪一起下楼买了汉堡,我不愿早早回到楼上,更不愿知道投放组那边发生了什么事。于是,我只得在商场里毫无目的地走来走去,直到差不多安迪结束会议才回去聊天。
刚到8点,李竹便跑来汇报下班。原来他约了刘梦去看电影。看来在他心中,刘梦居然是那半路杀出的程咬金,把余莹、陆颖舟、朋子都比了下去。但相比三人,刘梦的优点在何处我实在难以想象,人类的不同喜好还真是五花八门。
没有多久,朋子便下班来到我这儿,要我送她回家。她一定是把早上楼梯间的吻当了会事。
反正明天又会重来,既然陆颖舟不行,为何不能是朋子呢?陆颖舟真的离职了么?感觉太不真实了。不过想这些都没意义。
我拉着朋子来到车库中,二话不说开车往家驶。朋子并没有对我领她回家而表现反感。
床上的朋子不如余莹所带给我的心满意足,但也总不至于不够尽兴。我们在床上聊着天南地北,手机却震动起来。
我先是一惊,担心是张晨,自责自己忘了关手机。但我瞥了一眼,原来是同步的邮箱来了推送,标题竟是亚克发来撤销出价的邮件。
“亚克撤销出价?这可是前几天都没发生的事呀。”一丝怪异掠过脑海,但我害怕张晨会来电旁生枝节,索性没有点开邮件就直接关闭了手机。
“怎么现在还有邮件?”朋子问。
“没什么,常有的事。”我把手机扔到了一边。
“你每天的工作似乎和游戏不怎么沾边,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朋子纤细的手指在我小臂上来回游走。
“明白,商务嘛,什么行业都行。我做的不和项目组有太多关联,自然就和游戏远了。不像朋子你,所有的项目都有美术需求。”
“我们也不是只给项目都做需求的,我们有时也会给投放组那边做广告图。”
“广告图?”我感到很诧异,因为从未想过朋子在工作上和余莹、陆颖舟她们还有交集,“还是天天画吗?”
“也不是每天都有需求,而且不全是画,有时也有写字,还要注意位置。”
“注意位置,字的位置?”我对此有些不解,“字的位置对广告来说很重要吗?”
“那当然,在构图中,一点点的位置差别对效果影响可大了。”
字在结构中的位置?我脑中突然闪出对窗红被子上的“口”字。虽说第二个“口”字并没有完成,但按那样的摆法,横向中已经放不下第三个“口”字了,可竖向上来说,空间还很大,再有两排也绰绰有余。
“如果是竖着的构图,上方三分之一的位置左右各放一个‘口’字,这样的构图有什么意思吗?”我向朋子请教。
朋子坐了起来,从我的手臂上撤出纤细的双手。她竖直左掌,以右手食指做笔,在左手心上写出两口字,道:“像这样?”
“对,对,就这样。”我把视线从朋子的手掌移向脸庞,等待她解答。余光不时被那脱在床边天宇色的衣服所吸引。
“为何说是两个‘口’字?”朋子狐疑道。
我把分散的目光从外套上收回,认真盯着朋子道:“因为第二笔是横折,所以不是方框。”
“我不是这个意思。”朋子轻轻摇了摇脑袋,“我是说,这也可能只是一个字的一部分。”
“一个字的一部分?”我从未这般想过,可当朋子说出口,我豁然开朗。
“对,比如说‘咒语’的‘咒’字,‘机器’的‘器’字,当然还有一些倒八字头字的繁体。比如‘单独’的‘單’,这些都有可能。”
朋子在手心间一一比划。但我的思绪已然跳脱:无论是什么字,这也只是一个偏旁。也就是说,明天起来会写到两个“口”,是第六天。而且这一天也同样会重复下去,直到这个字写完。
“不早了,睡了。”我向朋子说道。
我心中盘算起明天的事,不时向那床边的蓝色外衣望去。也许这是最后一次在家看到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