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氏来到正堂,与叶相正座两个主位。堂内四人各怀心思。
叶相不想看到自己这个没用的女儿的落魄相、一股不悦之态隐隐而生。
季氏一脸担忧,焦急地向外望了又望,原本苍白的脸色更显苍白。
梅氏心里等着幸灾乐祸,面上却表现得和季氏一般担忧。
叶轻莹则是迫不急待地想看到叶轻祎如丧家之犬般回来只会含泪发瑟的丢脸样。
府中的其他家仆下人对这位大小姐没有什么很大的期待。
就在相府众人各怀心思之时,叶轻祎轻扶着月儿的手,昂手阔步地走入了正堂。除了身边的月儿,后边还跟着王府的几位婆子丫鬟。
府中众人看见回门的这位大小姐,身着新妇大红镶金丝边外袍,头梳朝云近香髻,金色花冠压顶,抹额上缀点点细金,通身的华贵气派。再看她的相貌,肤若凝脂、双眸含秋、微微一施粉泽立显绝世容颜。行为端庄大气,一点没带扭捏之象。
这是大小姐?众人都疑惑了起来。
其实,叶轻祎的眉眼间还少作为初为新妇的喜色,但因她与从前相差太远,没人有注意到。
叶轻祎自然感觉到了众人异样的表情,但她无视,她决定不能再像以前的叶轻祎那样活得这么窝囊。
身边的月儿腰板格外挺直,她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么扬眉吐气过。
叶轻祎恍若不知,一进来就向父母行礼请安、敬奉茶水,举止得体,一丝不差。
叶相对女儿如此之大的变化很是诧异,但内心十分惊喜。十六年来,他都没有注意过自己叶家已有女初长成,还如此倾国倾城,与那位丰神俊逸的瑛王简直是碧人一双。
瑛王……,叶相才想到女儿是孤身一人回来,回门大事,瑛王还是没有一起,女儿在瑛王心目中的地位,果然还是尔尔。叶相的心又沉了下来。
季氏看到亲生女儿如此盛装打扮、如此大排场,已经激动得双目含着泪水,接过茶杯的双手不可自抑地颤动着。她身体本就十分虚弱,由于太过激动,已是不住地要抚着胸口不住喘着大气,已有些许虚汗挂在了她的额头。
叶轻祎保留了原主的记忆,看到母亲这般惊喜又病弱的情形,心里满是心疼。
“奴家给瑛王妃请安。”叶轻祎是嫡女,现在又是瑛王妃,梅氏只是个侧房。待得叶轻祎上座,她便要向叶轻祎行礼请安。
叶轻祎并不叫她起身,只是含笑着看着一旁的叶轻莹。
见自己女儿一脸不服气地站着不动,梅氏用力扯了扯女儿衣袖,叶轻莹才不情不愿地做了一个极不到位的行礼:“给瑛王妃请安。”语气十分生硬。
叶轻祎满意地微微笑着,大度地说:“二娘与庶妹快请起。”
听得这么称呼,叶轻莹更是气得牙痒痒。她向来看不起这个姐姐,这么多年来,季氏两母女也是仰着她梅氏两母女的鼻息过活,就是命好,占了嫡妻嫡女的位置,害得她每次想要去参加高官子女、皇族宴请,都要依附于这个没用的姐姐(大齐讲求血缘出身,各种正式宴会需要嫡出出席,庶出才可一同出席)。
本来让她当瑛王妃就是个小小的甜头,为自己可以嫁入梦寐以求的瑛王府铺路(大齐的嫡子发妻必须也是嫡出),本想着此次她回门,自己可以对她明里暗里冷嘲热讽一番。谁知这个以前头都不敢抬起来的东西,今天不仅占尽了风头,还让自己在众人面前给她行礼!她也配!
庶妹的不服,叶轻祎自然全都收在眼底。现在的景象,她很满意。明明自己的母亲才是正室,她们却在这梅氏母女之下委曲求全了这么多年。如今的叶轻祎不是之前那个胆小怕事的懦弱小姐,她又不在府中,现在不给梅氏她们点颜色看看,自己母亲在府中哪里还有立足之地。
“大小姐,这回门,王爷怎的没见与您一起回来。”梅氏疑问的声音格外响亮。
自从见到叶轻祎起,与梅氏预先想象的完全不同,她一边压抑着,一边想着有哪里还有空子让这位大小姐难堪,让老爷知道,她还是那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叶轻莹见母亲出招,登时面露得意之色。
瑛王没有一起回来,叶相早就注意,只是一时不提以免难堪。现在听得梅氏不识相地在众人面前提出来,立刻面露不悦。心道:这梅氏不是一直很识大体的吗?怎么不看场合地问出这样的问题!
叶轻祎似乎早有准备,不紧不慢地轻啜一口茶,才缓缓向叶相说道:“方才出门时,王爷说有要务须回军营,女儿想着虽然新妇回门是大事,但军事要务是国家重事,不可延误,便恭请王爷立即回军营处理。”
叶轻祎避口不提瑛王从未说过要和她一同回门,只说离开王府前与瑛王的对话。
梅氏不死心地问道:“这是王爷亲口说与大小姐的?”
叶轻祎随手指了一个从王府一同随行过来的婆子说:“你来告诉二娘,本王妃说的可有差?”
那婆子行礼后如实回答:“王妃所言不错。”
梅氏还是不相信之前这么被瑛王讨厌的叶轻祎,现在竟然愿意和她说话了?他不想方设法把叶轻祎扫地出门都算好了,叶轻祎还能在他面前提回门的事?欲再问下去,想问出什么破绽。“这可是女子一生只有一次的回门啊……”
“够了!祎儿出嫁之时还身体娇弱,如今回来不问问她的身体如何,总问这些做什么!”叶相相当满意叶轻祎今天的表现,又见她把瑛王不一同回来一事处理得如此之好,本来一派平和,梅氏今天却不识抬举地在瑛王府下人面前拆女儿的台,叶相的怒气已经很明显,声音也带有呵责之意。
“奴家不问就是,奴家也是担心大小姐新嫁过去受了委曲回来不敢说。”
见梅氏一副低俯认错的样子,叶相又心软了下来,觉得自己的语气是重了点。
“请父亲不要生二娘的气,听二娘这样说,想来二娘也是为了女儿好。终其一名女子的一生,回门确实只有一次,况且还不是每一位女子都有。”叶轻祎说得虽诚恳,但面朝着梅氏,是叶相看不到的角度,她的嘴角充满了讥讽之意。
叶轻祎的意思很明显,梅氏是婢女当的侧室,根本没有回门一说。
一旁的叶轻莹还小,一时半会儿尚未听出这句话的意思,可梅氏如何听不出?她再也装不下去,直气得发抖又极力忍住。
没错,我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叶轻祎看得梅氏这样,心里着实高兴。
叶相作为一家之主,显然对这种女人之间的宅斗不上什么心思。还纯粹地以为叶轻祎在帮二娘说好话让自己消气,觉得自己的大女儿懂事了许多。
他对叶轻祎说话的声音都柔和了许多:“在这里也说了好些时候了,想来你今后难得回来,你们娘俩有什么贴心话,不妨回房细细说来。”
“谢父亲体恤。”叶轻祎识大体地向叶相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