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老珠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懒洋洋地问:“女娃子,你三更半夜的来这里,是不是想见我?”
见他一副邋里邋遢还自命不凡的滑稽样子,杨云桃强忍着笑意,说:“我是逃命来的。”
“逃啥命?有人要杀你?”
“我遇到了一伙强盗,打不过,只好跑来这里逃命。”
石老珠一下子有了精神,追问道:“他们有多厉害?说出来,让我听听。”
“他们一伙有五六个人,武功很高,说要拿我的人头去见他们的首领。”
“你是不是和他们有怨有仇?”
杨云桃装出一副很委屈的样子,说:“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伙人,哪来的怨啊仇呀的?”
石老珠转动眼珠子想了想,自言自语道:“这就奇了怪了。”
“他们还说,不管谁救了,一块儿杀,一个也不留。”
“口气太大了,是不是连我也要杀?”
杨云桃点了点头,语气非常肯定地说:“是这个意思。”
石老珠哼了一声,问:“强盗在哪里?我帮你打他们。”
“就在雁门关里。”
“我现在就去找他们算账。”
话音还未落地。石老珠纵身跃入茫茫月色中,瞬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杨云桃再也忍不住了,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心想,这个独角龙怎么和小孩子一样?
这个时候,阴云散去了,月色比先前明亮了许多,照的大地一片惨白。
她小心进入大殿,借着透进窗户的月光,很仔细地搜寻起来。
按照周维藩的交代,今晚她要找的那个人就是负责看护勾注祠的道人炫成子。
大殿里静悄悄的。
时间不长,杨云桃搜遍了角角落落,也没有发现一个人。
她站在大殿门外的台阶上,目光中全是疑惑。
周维藩还说,这个炫成子是他的同门师弟,在勾注祠已经有些年头了。
可是,眼下人到底在哪儿呢?
就在她茫然四顾而不知所措的时候,忽然,一阵轻微的呻吟声随风飘进了耳朵里。
侧耳细听了一会儿,才提着宝剑,心怀警觉,慢慢走向大殿西边的那片小树林。
明亮的月色里,呻吟声似有若无,时断时续。
杨云桃脚下极为小心,走走停停,不时很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顺着声音搜寻了很长时间,在一棵高大的松树下,她终于发现了目标。
那人目光灼灼地问:“你是不是从辽东铁岭卫来的?”
杨云桃没有直接回答,反问了一句,“你是谁?”
“我就是周维藩的师弟炫成子。”
“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被独角龙打成了重伤,恐怕活不到天亮了。”
略微停顿了片刻,炫成子压低嗓音继续说:“周师兄要的东西,我藏在碑殿五崇碑的后面。”
杨云桃点了点头,心想,石老珠那个老叫花子果然性格乖张,极难对付。
便安慰道:“你躺着别动,我现在就去找郎中替你治伤。”
炫成子摇了摇手,制止道:“独角龙下了死手,谁也治不好。”
说完,竟流下了两行绝望的泪水。
月光下,看着对方气息奄奄的可怜样子,杨云桃心底里蓦然腾起一股浓浓的怜悯。
过了一小会儿,炫成子又催促道:“姑娘你快去,免得夜长梦多。”
“那你呢?”
“你不要管我。”
杨云桃站起身,看了炫成子最后一眼,就赶紧钻出小树林,径直跑进了碑殿。
相传南宋时期,连续三年遭遇大旱,颗粒无收,百姓来到勾注祠求雨,颇为灵验。
朝廷得知此事后,就册封勾注祠为顺应侯,还立了一块五崇碑,作文纪念。
为了保护这块皇恩浩荡的石碑,更为了年年风调雨顺丰衣足食,人们修建了一座亭子,称为碑殿。
但是,杨云桃很快就失望了。
她认认真真搜遍了整个碑殿,特别是那块五崇碑,也没有发现那封书信。
莫非炫成子说了假话,故意欺骗我?
不行,我得再去找他问个清楚,不能就这样空手而归。
当她再次来到那片小树林里的时候,却惊呆了。
松树下空空如也,炫成子早已不见了踪影。
这个该死的道人会去哪儿呢?
蓦地,杨云桃觉得自己的心莫名跳的非常厉害,好像要从胸口里迸出来。
不好。
她暗自惊叫一声,转身撒腿向树林外面拼命地跑去。
可惜,有点迟了。
她还没有跑出多远,就觉得脚下踏空,身体不由自主地往下极速坠落。
耳隆中,冷风声呼呼呼的,很猛烈。
她赶紧闭上双眼,脑子里一片空白,任凭身子自由地滑向深渊。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杨云桃觉得跌落在了一块软绵绵的东西上。
她睁开眼睛,发现四周全是石头雕像,姿态千奇百怪,龇牙咧嘴,个个凶神恶煞似地紧盯着自己。
这是哪里?
自言自语了一句后,才明白自己落在了一块厚厚的棉布上。
好险啊。
她叹了一口气,感慨不幸中的万幸的同时,慢慢站了起来。
这是一座巨大的石洞。
中间平台上耸立着一根胳膊粗细的红色蜡烛,火苗轻轻摇曳,燃烧的很旺盛。
杨云桃数了数,有十二座文武石雕,都面向同一个方位。
顺着他们的目光望去,平台正中央端坐着一位身着黄色龙袍相貌清癯而又显得有点郁郁寡欢的年轻人。
借着烛光,杨云桃仔细观察了好长时间,才认出他就是大明王朝的第二代皇帝建文帝。
当下,很是吃惊,心想,这朱允炆是开国皇帝朱元璋之孙,登基不久,在靖难战役中被其四叔朱棣赶下皇位后下落不明,怎么会出现在这个石洞里呢?
继而,恍然大悟。
有人在这座石洞里雕塑了他们君臣的画像,作为流传千古的纪念物。
唉,朱家叔侄为了一点虚名,何必呢?
杨云桃边感叹边仔细欣赏这些大明王朝曾经的文臣武将。
忽然,她发现了一张非常熟悉的面孔,便停住脚步,很好奇地细致观察了起来。
少许,心中情不自禁地惊叫了一声,父亲,是我父亲杨宝臣。
明亮的烛光下,石雕五官分明浓眉大眼目光炯炯,浑身上下洋溢着一股浩然正气。
在她遥远的记忆里,父亲很受建文帝的信任,一天到晚忙于军国大事,很少回家,特别是靖难战役打响后,几乎不回家。
偶尔回来一次,也是眉头紧锁心事重重长吁短叹不止。
明成祖即位后,父亲带着一家人东躲西藏颠沛流离辗转四方,最后落脚于西部黄河之畔的一座小村庄,过着清贫安然的日子。
然而,时间不长,官军在一个风高夜黑的冬日的晚上,抓走了全家人。
幸好父亲将自己藏在后院的水窖里,才侥幸逃过了这一大劫。
如今,在这个地洞里,无意间见到了父亲的雕像,这让杨云桃心潮起伏百感交集。
就在她浮想联翩唏嘘不已之际,身后忽然响起了一声惊心动魄的暴喝声。
“你是什么人,竟敢私闯地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