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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山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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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卷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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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牢

“阿姐!”从这万籁俱寂的死寂与幽暗苍冷的废旧宫殿中跑出了一个孩子,一个肉嘟嘟,圆乎乎的小孩子,他两条小短腿扑腾着,蹦蹦跳跳着冲向尘晚。尘晚苍白的脸上忽地有光彩迸发出来,眼睛亮了一下,绽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青梵!”青梵跑的溜快,一下子紧紧抱住尘晚。但是他太矮,所以···只能抱住尘晚的大腿。尘晚笑着拍拍他的头:“什么事啊,怎么高兴?”’青梵小嘴一嘟:“没有什么事啊,我看见姐姐,就不能开心了啊···”’

“当然可以啦,青梵开心,我也开心。给!”’尘晚拿出小心翼翼藏在衣兜的枯藤草,递给青梵。

“啊!”青梵一蹦三尺高,欢快地接过来,“太好了,好久没吃枯藤草了!”青梵开心地捧着,仔细凝视着这草,“哎,姐姐,这个草的品阶好高啊,他还没见过这样品阶的枯藤草,是不是很贵啊,要花很多灵石吗?”’

“没有啊,这是别人送给姐姐的,快吃吧。”

“喔喔,姐姐你也吃。”青梵伸出一只小手,举着枯藤草给尘晚。尘晚看着青梵扑闪的眼睛,鼻子一酸,没说什么,只是把他的手一推,便去了后院。

后院,破败的草丛中生长着许多不起眼的蓝色小草,但只需用灵力日日浇灌,精心培育便可长成吃了可以让人增长修为的枯藤草。只是培育之人,难免耗尽一身灵力与修为,身体也会日渐虚弱。可即使是这样,也不能满足那些人了。

尘晚伸出手腕,原本光洁的手腕上横卧着数十条红色的疤痕,如虫,狠狠噬咬着她的手臂。尘晚咬紧牙关,默念术咒,又抽出一把刀子,对着手腕,一刀割下去,又快又准,纤细的手腕立时涌出鲜红的血,落在草丛中,那草却仿佛受了琼浆雨露,一下子由蓝变橙,又变为青色,淡淡的透出莹绿的光芒。还是因为骷?,她哭笑不得,这样猛烈的毒药在她体内,反而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功效,若不是时不时灼热的痛苦与早死的后果,其实这个毒还算不错。

那手腕还在滴血,可尘晚却权当无视,只是用血浇灌那草,并一面把自己的法术传入其中。这法术很是奇特,三界与太古之中再没有会使用之人,在这咒术看似微弱,并不会引人注意,但积累到一定地步,便会如重云之崩于山际,吞噬那食草之人,令其筋骨脉络听命于施咒之人。没错,这是母亲教给她的禁术,为自保,也为救人。尘晚在心中默念,三千两百九十一,三千两百九十二····尘晚在心中苦笑了一下:一百年了!整整一百年了!今日所流的血,他日,必将悉数奉还!

这样想着,尘晚转身,有血洒落在一片猩红的落日中。泠鸦山的日落,在这华澜殿的背后,有着别样的美。别人只道泠鸦落日,惶然凄惨,而她眼中,却是长河落日,凌厉磅礴。

尘晚走回破旧的房屋,走到尘奎宁房间。脚还未踏入屋门,便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酒味,最劣质的鸦酒味与呕吐的恶臭搅混在一起,令人闻而生畏。很少有人来,怕是也有这一原因吧——经过的人,即使不被恶臭熏跑,也会被整日撒酒疯的尘奎宁打跑。尘奎宁,曾经与天界一战的魔界战将,威风凛凛,何其伟岸,何其受人尊敬,可现在·····

尘晚藏了藏受伤的手腕,径直走了进去,看到屋内一片狼藉,而瘫在地上,烂醉如泥的,正是,她的父亲。尘晚没说什么,只是看向在一旁安静收拾床褥的青梵,青梵的小手吃力地展开一条破洞的被息奉褥,又小心翼翼地叠好,这孩子,才将将长到她的腰间,便已承受了太多不该承受的东西。这世间的心酸苦楚,人情冷暖,种族的利益之争,家中的变故衰败,都落到了他的肩上便好,青梵,你不用,也不该承担这一切。尘晚心中想。

青梵看到尘晚回来,欢快地起身,抖落身上的土,一路小跑着去了厨房,然后端来一盘泠芋,自豪地轻声说:“姐姐,快吃吧,我偷偷去捡的,今天的土芋头不是坏的呢。”青梵欢喜地剥开一个,递给尘晚。尘晚看见他臂上的伤痕,青一块,紫一块。尘晚接过泠芋,挤出一个笑来,只是吃的异常艰难,她的喉咙不知被什么哽咽住了,心也堵的死死的。尘晚努力忍住哽咽,笑着拍了拍青梵的头:“青梵,姐姐累了,去帮姐姐打壶水来好吗?”

“好!”

“嗯。”尘晚看着远去的青梵,心中压抑已久的怒火终于窜了上来,她起身,慢慢地走向烂泥一样瘫在地上的尘奎宁,看到他手里还紧紧攥着一个酒壶,便一把夺了过来,用尽全身的力气,砸在地上。酒壶刹那间破碎,正如她不堪重负,早已破旧,千疮百孔的心。尘奎宁却勉强睁开昏昏睡眼,看着地上破碎的酒瓶,一下子明白过来,随机暴怒跃起,一巴掌便要呼上来。尘晚伸手一下子擒住他的手,狠狠地挡了回去。尘晚手上的伤口迸裂,血流了出来,滴到地上,尘晚的身体剧烈地抖动,这就是她拼了命要护下家人,这就是她的父亲。尘晚端起桌上的清水,朝他泼了过去。这一泼,尘奎宁显然是清醒了不少,他怔怔地看着面前的人,这是他的女儿,他曾视若珍宝的女儿。而今,他却····他只觉心中的愤恨又一股脑的涌了上来,那曾经无能为力而眼看着最爱的人离去,那时生不如死的感觉又回来了···这愤恨与愧疚几乎要把他吞噬,只有酒,只有酒才能让他短暂地忘却这一切···

尘奎宁酒醒了大半,看着一片狼藉,和面前的尘晚,他突然低下头去,一下子瘫坐在地上,然后,像个小孩子似的,“嗬”的一声哭了出来。有大颗大颗的泪落下,滴在碎瓷片上,晶莹剔透的。尘晚只觉得心中的怨也好,怒也罢,恍然间一下子疲软了下来,她默默地把尘奎宁扶到床上,盖上被子,然后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那种绝望的窒息,她不想再经历一次。尘晚慢慢地走着,漫无目的地走着,她只是想逃离这一切,哪怕片刻也好。

她晕了过去,是青梵找到了她。尘晚觉得自己好像在一片黑暗中奔跑,遍地荆棘丛生,她的双脚被磨出血来,竟是那么痛,可是,有什么在呼唤她,她没有停下,而是拼尽一切力气向前奔跑···连她也不知道她在找寻什么,即已不能逃避,那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尘晚缓缓睁开双眼,青梵扑了上来,紧紧抱住她:“姐姐!姐姐···青梵不能没有你··呜···你不能像啊娘一样不要青梵·····”

青梵的眼泪鼻涕一齐蹭在了她身上·····费了好大劲才把青梵拨拉开,可一会他就又粘上来···尘晚叹了口气,没有再把青梵拨拉开,而是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没有啊,姐姐没有不要青梵,阿娘也没有·····”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泪大颗大颗地落下,落在青梵的背上,她赶快用手背擦干。

“青梵,你听着,”尘晚深吸了一口气,道:“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抛下你。”这语气透着一股坚定的决心,此誓,没有盟山海,贯天地的磅礴,却生出些毋庸置疑的安心与沉定。青梵把头埋到尘晚怀里,低声道:“我也是,姐姐,无论发生什么,青梵不会放开你的手。”

这世间之情,唯亲情,不需要任何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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