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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之下:一人往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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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熟悉的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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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诶诶!停下!都停下!干什么呢!”

“所有人都不准上船!”

“这里所有的船都被我们卫戍部队征用了,都给老子下来,那些划出去的,都给我划回来,不然老子就开枪了啊!”

“还有,这些都是军资,都给我带走!”

一支不速之客的部队冲到了码头,在前面开路的军车上国府军官率先下车,手里拿着扩音喇叭就在那大声嚷嚷。

随着他的命令,后面跟着的**士兵也冲入码头,端着上好子弹的枪支就这么粗暴打乱百姓登船的节奏,将他们拦了下来。

同时,一部分也与周卫国带过来的士兵对峙,更有粗暴一点的,就直接奔着那装满钱的箱子走去,就要将其提走。

突如其来的变故,没打招呼就要过来捞油水的做事风格,顿时也让周卫国这边的兵也来了脾气。

什么阿猫阿狗也能来我们的饭里头抢食?你们是卫戍部队哪方面的,敢跟我们抢?我们可是嫡系中的嫡系!

一时间,码头剑拔弩张,稍有点风吹草动就要发生火并事故。

只是相比这些不速之客的来势汹汹,周卫国这边的到底是嫡系,里面还混有自己人,又是从战场上刚撤下来的,哪怕打了败仗,那身血气也不是随便哪支部队能扛得住的,随着对方的发威,这些不速之客气势立马弱了下来。

而在码头那些乔装打扮,负责划小舢板的船夫,此时也是眼观鼻,鼻观心,好似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但只要细心点的人都能看出来不对劲。

这年头,大伙对于当兵的都没啥好印象,无论是脚巡还是大头兵,谁见到了不都是先服软,喊上两声军爷,老总,拱手作揖,生怕惹恼了对方。

而这些船夫却是一副旁观者,看热闹的模样,更有甚者已经将手揣到兜里,总感觉要掏出来什么。

要不是船老大醒目,怒吼了两句,现在怕是要出现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第三方了。

看到有人过来搞事,刚才还在跟周卫国聊天的王一也是皱起眉头,自己不都给钱了吗,招呼都打过了,这时候从哪跑来的卫戍部队?

此时那名自称是卫戍部队的**军官也跟没事人一样,对码头上剑拔弩张的气氛视而不见,径直朝着王一和周卫国走了过来。

见状,王一也只能忍住疑惑,带着张笑脸迎了上去。

“长官,我是···”

“王一王老板嘛,我知道你,大人物,美国身份,四通公司真正的大老板嘛,洋人都能被你管,是这个,查某佩服,鄙人姓查,查鸿途。”

对方又是自报家门,又是给王一竖大拇指,戴高帽的,也让王一无奈,只得放低姿态。

“查长官,您这唱的是哪一出啊?我这是小本生意,没多少油水,而且已经跟孔专员打过招呼了,您看您这是不是?”

“王老板怕是不知道吧?孔专员早已坐今早的飞机飞汉口了。他现在可管不了我们这里。”

“是吗,那查长官有什么想让我帮的,还请直言,没必要动刀动枪的,还请查长官让你的兄弟们行个方便,先让百姓登船可好?”

说着王一也不露声色从怀里掏出一条小黄鱼落到了这名查长官的手里。

见第一份好处到手,对方也抬手一挥,一切照旧。

但显然对方没打算就这么离开,望着王一身后那几个装满钱的箱子,还是笑道。

“王老板,咱们也明人不说暗话,我们都知道王老板你是个会做生意的主,曾放出豪言,孔部长拉不来的美国生意,你能拉来,孔部长能拉来的,你也能,还更便宜。现在看,确实没说错啊,小本生意里也有大买卖啊。兄弟我率部守城御敌,王老板你是中国人,得帮帮兄弟我啊,你说是不是?”

“那是那是,可查长官你也看到了,我这是小本生意,一元一人,这里面还有七成是人家孔专员的,就算孔专员现在在汉口了,你还真想从他手里分钱?而剩下的这些,可是有一半是这些兄弟的,最后才是我的,你是想从我这拿?”

“王老板,兄弟我不是那种不醒目的人,虎口夺食这种事我可不会做。可王老板你这小本生意也太实在了,一元一人啊,现在出城的船票都是5元打底了,我晓得王老板历来做生意都很公道,兄弟我给你支个招,你把价钱往上抬抬,两元一人,这样一来,孔专员那边你有交代,我这些兄弟,你这边的朋友,不也一样有赚?大家一起发财嘛。”

对方压根没打算压低声量,搞得此时码头上这些拖家带口的百姓此时也都望了过来,脸上又惊又惧。

这些人少数是工厂的工人,大多数是手工业者,码头苦力或者是人力车夫。

收入也就在一个月几元到十几元这个区间,去除掉一日三餐用度,单身汉存不住钱,拖家带口的就那点钱。

若不是没得选,谁会在这时候拖家带口,背井离乡去另谋生路。

一元一人虽然比往日贵,但他们也能理解,毕竟这时候你想便宜同行也不会答应。

可变成两元一人,那对他们来说跟倾家荡产没有区别。

所以他们目光全都聚焦在了此时做决定的王一身上,希望这个能让这些军爷老总都好说话的王老板能拒绝对方。

“查长官,你也看到了,这些家伙都是穷鬼,兜比脸还干净,这时候没必要吧。”

“王老板你也体谅一下兄弟我的难处,走这一趟不能啥都没捞着吧,穷鬼怎么了,死人都能榨出二两油呢,更何况他们还没死呢,总不能让兄弟我跟你拿钱吧,借我十个胆也不敢干啊。”

对方皮笑肉不笑的样子让王一很火大,可又无可奈何。

“那我要是拒绝呢?”

“王老板你拒绝,兄弟确实不敢对王老板你怎样,但我就得公事公办了,眼下大敌当前,这些船卫戍部队就得征用,当然,这里的钱我们也不会动,总得让兄弟我们有条退路吧。”

“你们留下来守城,我们就不是吗!你还是个军人吗!”

王一这边还没做出决定,给出回答,一旁听着的周卫国已经是怒发冲冠,当即就掏枪顶在了对方脑门,保险也打开。

突如其来的异变也让场上氛围再次变得剑拔弩张,但这位查长官却没有一丁点害怕,还让自己的手下放下枪。

“周团长,我当然是个军人,但我没法跟你比啊,你是天子门生,王牌嫡系,你们兵强马壮的,真要想走,日本人也不会啃着你们这块硬骨头不放。我们就没你那么好命,总得有点保障,你可得悠着点,这枪一开,到时候找你算账的就不止我们了,还有其他同样留下来的兄弟部队啊。你就是把状告到你的郭旅长,桂师长,还是委员长那里,这官司我们也有得打。”

“周团长,别这么大火气,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一旁的王一上手,将周卫国顶在对方脑门上的枪按了下来,关上保险,同时也笑眯眯看向这个作为其他代表的查长官。

“查长官,两元一人这个主意不错,但刚才听你说,不是只有你们这些兄弟想有个守城的保障,其他兄弟也想,不如这样,今天就先到这里,你先带人回去,跟你背后的人商量一下,明天派几个代表过来,我在中华门的江湖小栈做东,咱们一块商量个价钱,争取大家都发财。”

“好!王老板就是快人快语,不愧是能在美国闯出大事业的人,这确实是个好办法,让大伙都开心,都发财。”

“但是我丑话说在前头,明天该来的人来了,价钱定好了,就得守规矩,要是后天又有什么这个长官,那个代表过来我这捞油水,那我就要做点不是生意人该做的事了,查长官谈吐不俗,想来也是知道我这人除了做生意上有点运气之外,这杀人越货的本事,也不小,别让我难做,也别让你身后的人难做,可好?”

王一依旧是那般和颜悦色,可那股纯粹实质的杀意却早已将眼前这个查长官笼罩,让他全然没了刚才那般得意,冷汗直流,仿佛眼前的王一成了一个庞然大物,随时都能将自己一脚踩死。

“那是,那是,兄弟我们这也是,这也是没法子了嘛···”

“不送。”

王一也懒得再跟对方废话,一句话就将其打发。

一众卫戍部队也打道回府,自己这边也示意一切照旧,一元一人,付钱上船。

这时候他更不能说今天免费了,不然造成踩踏拥挤,无妄之灾。

而在王一身旁的周卫国此时却像浑身上下骨头都被抽掉一样软了下来,跪在地上,对着这些登船的百姓重重磕了三个响头,欲哭无泪。

王一在一旁看着,却也没有阻止,只是默然叹息一声。

周卫国这个人他也算了解,根正苗红的六郡良家子。

家世显赫,教育到位,这样的一个群体可以说是一个大国,或者说帝国最坚固的根基。

战场上不畏死,生活中也是一身正气,可越是如此,一旦被自己所坚信的信仰背叛,打击自然也是最大的。

淞沪战事打输了,他还能给自己找理由,什么中日两国之间国力悬殊,兵源参差不齐。

那现在又该怎么解释?一国之都啊,守在这的卫戍部队算得上是嫡系,可就这样的嫡系,也在这种时候选择搜刮民脂民膏,从这些背井离乡的百姓身上捞钱。

而且人家也说了,这是他们身后的长官默许的,没有什么比这种背叛更让人心寒了。

相比之下,战场上的输又算什么,输了可以重振旗鼓打回去,可根子烂了,一切都完了。

“让你们团长一个人呆一会吧,我会在上面看着,再有人闹事,别怪我不客气,老爷子,居士,搭把手,在这里看着如何?”

“哼,还挺会使唤人。”

王家老家主吐槽归吐槽,但还是答应了下来,只是与莫名居士一东一西,懒得凑在一块。

与周卫国的副官交代了这些,王一也在码头的仓库寻了一处高台,看着依旧在哭啼嘈杂中,交钱,带着行李,家小登船,渡江的百姓,王一紧皱的眉头还是没有舒展开。

他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国府的下限还能继续突破这种事。

“老子都这么寒碜,跪着要饭给七成利了,你一拍屁股坐着飞机去汉口了,钱还得给,还得让我自己来擦屁股,当真是···”

被人这样莫名其妙摆了一道,王一自然是越想越气,明天这场宴他还得想办法让这些过来捞钱的家伙满意,又不能让这边撤离的百姓受委屈,谁都不能受委屈,那就只能让自己受委屈了。

偏偏还不能动手杀人,不然人家帽子一扣,罗织罪名,把这个码头给堵了,船给烧了,遭殃的还是百姓。

“当真是无药可救,欺人太甚?”

就在王一想着怎么骂让自己心情顺畅一点时,身后也传来声音,一个年纪与自己差不多大,哪怕做了伪装依旧能看出来几分年轻的船老大也走了过来,接过王一的话茬,也在王一面前坐下。

“船老大,文绉绉的成语可不能从你嘴里说出来,这里也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赶紧回去忙你的。”

王一自然知晓眼前这位船老大身份只是伪装,赶紧让他离开。

本来乔装打扮当船夫进城救人已是风险极大了,这会人多眼杂,万一出了纰漏,憩庐里那个类人玩意可还没撤呢。

人家要是收到风声,是真不介意把这一块放出来,到时候让日本人来灭的,对内对外他都有理由,是真干得出来这种丧尽天良的事。

“怎么?日本海军司令官都能活捉回来的王大老板,竟然被这些混账弄的愁眉苦脸,骂人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阎王好过,小鬼难缠,这年头,踩在人民头上的活阎王多,替阎王做事的小鬼更多,杀不尽灭不绝,自然愁。”

“愁就不要想着自己一个人解决,又不是没家里人撑腰,啥难事都要你来处理,那家里人真就成吃干饭的了?”

“家里已经帮我很多了,没家里人帮衬,这里一摊子事我上哪找人手,可家里也不富裕,就这么点瓶瓶罐罐,老老小小的,帮忙划船救人就行了,把命丢在这里,不值,这些人,才是咱们家里人要照顾的。”

指了指下方时不时拖家带口,背着行李来到这码头等待机会的百姓,王一也是意有所指。

“那家里人问你,你想好办法没有?”

“还能有什么办法,这种时候就只能自掏腰包,拿钱消灾了。”

“不怕被他们敲竹杠?”

“他们漫天要价,我也得坐地还钱不是。”

“那这笔钱也不能让你一个人掏了。”

“那让他们掏?还是让家里人掏?那不还是让家里人跟着我一块受委屈嘛,我可做不到。”

“有些委屈是可以受的,有些委屈不能受。我之前有个叫张亦的副手,现在他跟我一样当老大,不过我现在是南边的船老大,他在北边的马队当老大,他说他当年也是这样在狗军阀手下做事,逆来顺受,尝尽委屈,好人做不成,坏人做不来,活的不人不鬼。

还是一个姓王的小哥跟他说,既然做不来坏人,也想当好人,那就换个活法。现在想想,彼时彼刻,恰如此时此刻啊,你不想百姓受委屈,不想家里人受委屈,更不想自己受委屈,那就让那些让我们受委屈的家伙,好好受受委屈了。”

船老大的明牌都到这种份上了,王一看着眼前这位船老大,瞳孔微微扩大,因为他已经知道了眼前这位船老大的身份。

“你···你是?不成,太冒险,万一出了事,有人被抓,或者你被认出来,被抓了,未必有另一位被抓那么好结果。”

“我那个校长我还是了解一点的,真要是我被抓了,反而我还能活,至少能活久一点,毕竟五百年前是一家,一个姓的,他手底下一堆认识我的呢。要想我不被抓,那不还得靠你这个大高手帮帮忙了。”

“想好了?”

“商量过了才来找你的,不把主动权掌握在咱们自己手上,你信他们的鬼话?”

“那自然是不信的,这种事,有一就有二,只要还有百姓从我这里登船,就一定还有人过来找我敲竹杠。”

“所以这竹杠还是咱们反过来敲他们好,但这里你管事,我们是给你办事的,你自己拿主意,我在码头等你回答。另外,多说一句,当年多谢了,若是没你送这两人到我这边报道做事,我现在或许早已身死,与妻共殇。”

“你不该是这样的结局,有后了?”

“还没,兵荒马乱,聚少离多,想不了这些,等这场祸事过了再说吧。”

“那我提个建议。”

“说。”

“下面这个周卫国,是个可以争取的,要真想让那些家伙受委屈,就得有人打掩护,他很合适,而且正是心灰意冷之际。”

“说了,你拿主意,船上等你。”

王一目送着船老大下楼,看着他的背影,刚才那点被人恶心敲竹杠的坏心情,顿时便消失无踪,让他不由地笑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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