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大本营,陆军省会议室。
一场关系到华北方面军数十万将士命运的激烈辩论,已经持续了整整一个上午。
烟雾,缭绕在每一个与会高级将领那张阴沉的脸上。
这也让会议室内的气氛,显得更加压抑。
辩论的核心,只有一个邯-安一线,是守,还是撤?
“绝不能撤!”
首相兼陆军大臣,东条英机,将手中的指挥棒,重重地敲在地图上,发出了沉闷的声响。
他的声音,如同他的表情一般,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强硬:“邯郸,是我蝗军在华北平原上,楔入支那军腹地,最重要的一颗钉子!
一旦放弃,我们将被迫后撤近两百公里,才能在平津一线,鲁西构筑起新的防线!”
“届时,整个华北的战略态势,将更加被动!”
“我们将从战略相持,转变为被动防御!”
东条英机环视着在坐的众人,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狂热:“更重要的是,国际影响!”
“我们刚刚在东南亚,遭遇了一场惨败。”
“如果,我们在华北,再来一次‘大转进’,那美国会怎么看我们?”
“德国会怎么看我们?”
“那些还在摇摆中的国家,又会怎么看我们?”
“蝗军的体面,帝国的威严,将荡然无存!”
东条英机这番话,说得是慷慨激昂,充满了所谓的“大局观”和“荣誉感”。
以参谋总长杉山元为首的一众陆军强硬派,纷纷点头附和。
在他们看来,土地,可以一寸一寸地用鲜血去打。
但“蝗军不可战胜”的“体面”,是绝对不能丢的。
然而。
以海军大臣岛田繁太郎和几位相对理智的内阁官员为代表的另一派,却对此,提出了强烈的质疑。
“东条阁下。”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臣,颤颤巍巍地站起身,声音沙哑地说道,“体面,是需要实力来支撑的。”
发言的正是商工大臣岸信介:“现实是,我们,已经没有足够的实力,来支撑邯-安这条战线了。”
“冈村宁次将军的报告,大家都看到了,第十二重炮旅团,全军覆没,独立混成第七旅团,遭到重创;
第八师团,在支那军两个精锐师的围攻下,岌岌可危;
第五师团,更是被数倍于己的敌人,死死地拖在了安阳.”
“我们的航空兵,无法全面确保制空权。”
“我们的后勤补给,现如今已经捉襟见肘。”
“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拿什么去守邯郸?”
“让我们的士兵,用刺刀,去抵挡支那军的飞机坦克和大炮吗?”
这一幕似曾相识。
有点像是汪兆明质问老蒋的那一幕。
即便是日本人,想要制造重炮也只能够依靠时间去熬。
一个重炮旅团的覆灭,对于华北方面军而言其实就是不能够接受的损失。
商工大臣岸信介的质问,如同利刃,刺破了强硬派那虚假的“荣誉”泡沫。
“与其硬着头皮,进行一场毫无胜算的消耗战,将我们华北方面军最后的精锐,都消耗殆尽。”
“不如,壮士断腕,主动撤退,收缩兵力,保住平津,以图将来。”
“这是最理智,也是最现实的选择!”
“懦夫!你们这是在动摇军心!”
“这是对天蝗陛下的不忠!”
一时间,会议室里,吵成了一团。
主战派和主撤派,各执一词,谁也说服不了谁。
东条英机看着眼前这副乱象,气得是脸色发青,却又无可奈何。
他自己也知道,那些主张撤退的人,说的,都是事实。
但是让他这个一手将帝国拖入全面战争深渊的“战争首相”,亲口下达“撤退”的命令?
这,无异于承认自己错了。
承认,这场所谓的“圣战”,已经走到了穷途末路。
这个责任,他承担不起。
就在双方争执不休,陷入僵局之时。
一名机要参谋,神色慌张地迈步走入了会议室。
他的手上还拿着一份刚刚由华北方面军发来的最高等级的加急电报。
“阁下,紧急军情!”
会议室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那份薄薄的电报纸上。
东条英机一把抢过电报,只看了一眼。
他那张一直强撑着的脸,瞬间,垮了下来。
电报,来自冈村宁次。
“大本营总长杉山元阁下、陆相东条英机阁下钧鉴:支那军总攻,已于今日凌晨,全面展开。敌军攻势之猛烈,指挥之精准,远超我等预料。”
“在短短数小时之内,我军防线上,已有超过十处关键支撑点,遭敌精准炮火摧毁,或被其精锐步兵进攻突破。”
“敌指挥官用兵如神。”
“似乎将战场完全变成了单向透明之态势。”
“我军之任何调动,任何部署,皆在其掌控之中。”
“战局,已糜烂至此。若再固守邯郸,方面军主力,将有被其彻底分割、包围、全歼之风险。”
“吾以帝**人之荣誉起誓,非不为也,实不能也。”
“为保全方面军最后之骨血,为弟国留存再战之元气。”
“恳请大本营,立即下令。”
“全线,转进!”
电报,从东条英机那无力的手中,滑落。
整个会议室,死一般的寂静。
冈村宁次,再次主动请求撤退了?
这个以弟国荣耀为本,以军事指挥能力而出名的“智将”在会战开始的不到半个月里面已经数次求援和请求撤退了。
这足以说明前线的局势。
已经恶化到了,连他冈村宁次都无力回天的地步!
现实,就像一记最响亮的耳光。
狠狠地,抽在了东条英机和所有主战派的脸上。
所有的“体面”,所有的“荣誉”。
在“全军覆没”这个可怕的前景面前,都显得是那么的苍白和可笑。
“罢了.”
良久。
东条英机才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两个字。
他的声音,嘶哑,而充满了疲惫。
东条英机无力地,挥了挥手:“批准冈村宁次将军的请求。”
“全线转进!。”
实际上。
所有人知道华北方面军已经没有了任何选择。
他们现如今的开会决议,似乎只是为了找个理由大吵一架。
或许说。
为后续的失利找个人来买单。
东条英机内阁的众人实际上他们自己也不清楚。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现如今的这个模样。
那个他始终瞧不起,看不上的支那部队会变得如此的强横。
——
当天晚上。
一道道充满了屈辱和不甘的命令,从北平的华北方面军指挥部发出,传向了邯安前线的每一个角落。
“命令:第五师团、第八师团、独立混成第七旅团,于今夜24时整,全面脱离与当面之敌的接触。”
“各部,交替掩护,以最快速度,向后方预设之第二道防线,聊城、临清一线全线转进!”
命令,下达得坚决而果断。
撤退,也进行得悄无声息。
他们在阵地上留下了大量的篝火制造出一种“防守依旧严密”的假象。
然后,便如同黑夜中的潮水,悄然地,向后退去。
整个撤退行动,只有一个小小的“意外”。
那就是这道关乎生死的撤退命令。
实际上并未下达到新编第五军孙殿英的指挥部。
……
邯郸城外,伪新编第五军临时军部。
孙殿英,正坐立难安地,在帐篷里来回踱步。
一种不祥的预感,像毒蛇一般,死死地缠绕着他的心。
就在半个小时前。
他派去与日军第八师团联络的参谋,回报了一个让他心惊肉跳的消息。
“不让你们接近,什么意思?”
“不知道,神神秘秘的,指挥部的方向所有小鬼子都挺忙的,不乐意搭理我们。”
“不对劲”
孙殿英像是忽然想起来了什么一般,猛的一拍大腿:“这帮狗日的该不会是跑路了吧?”
“不知道”参谋吓得是魂不附体:“要是真转进了的话,咱们岂不是完蛋了!”
“不然的话,他们这么着急干什么?”
弃子两个字瞬间出现在了孙殿英的脑海之中。
他只感到自己的脑子“嗡”的一声。
一片空白。
冈村宁次,那个老狐狸,把他们,当成弃子了!
他要把他们这三万多条人命,扔在这里,当成掩护他主力撤退的炮灰!
“他娘的!这群小日本,卸磨杀驴!”
孙殿英气得是破口大骂,将手边所有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个稀巴烂。
但他知道,现在,骂人,已经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了。
他必须,立刻,马上!
为手下这三万多弟兄.也是为自己找一条活路!
他当即将他最信任的两个师长,第七师(伪)师长杨克猷,和第八师(伪)师长张锡珂,紧急召集到了自己的指挥部之中。。
天要塌了!
“军座,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当杨、张二人,听完孙殿英的讲述后,同样是面如死灰,六神无主。
“是啊,军座!前面,是一帮虎狼之师。”
“后面,是小日本的屠刀!我们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啊!”
“慌什么!”
孙殿英猛地一拍桌子,眼中,闪烁着一种赌徒般的疯狂。
“天,还没塌下来!”
“小日本不仁,就别怪我们不义!”
他看着眼前的两个心腹,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们拨乱反正!”
“反正?”
“没错!”孙殿英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狡诈的光芒:“我们立刻,给山城方面发电!就说,我们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之前的投敌,都是为了‘保存实力,待机反正’的权宜之计!”
“只要,我们能重新搭上山城这条线,楚云飞他总不能不给委座面子,把我们这支‘反正义师’,也给剿灭了吧?”
事到如今,这,似乎是唯一一条,能保住性命的道路了。
杨、张二人,立刻点头如捣蒜。
说干就干。
他们立刻,找来了机要员发出了一封充满了“悔恨”和“忠诚”的反正电报。
……
不巧的是。
当电报被译出时,常瑞元,已经休息了。
值班的张文白和竺培基两人,看着这份内容惊人的电报,面面相觑。
“这孙殿英,要反正?”
竺培基一脸的不解。
简直就是在开玩笑,这才投敌过去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汪伪政权又是召开发布会,又是整编部队,还给提供了这么多的军械装备。
说反正就反正,说丢就丢?
反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全国上下恨不得吃了孙殿英
虽说民国的法律规定军事委员会的委员长在战时拥有最终决定权。
但常瑞元不至于昏头到在这个时间点同意孙殿英的反正。
就算常瑞元同意。
前线作战的官兵们会同意吗?
显然是不可能的!
张文白很清楚这个道理,索性叹了口气:“此事,事关重大。我们,还是等委座睡醒了,再向他汇报吧。”
一来二去。
就耽误了足足六个小时。
而就在这决定命运的六个小时里。
邯安前线指挥部。
楚云飞此时并未休息。
他正在处理下面提交下来的战斗报告。
此前便听说下面的部队缴获了日寇新式武器装备。
今天更是有人将其送到指挥部来。
楚云飞仅仅只是扫了一眼便知道这是日寇的九九式步枪。
这款步枪其实就是为了解决三八式威力小而研发生产的。
精度方面几乎不差多少。
与此同时,日军的单兵作战武器几乎没有太多的更新。
携行具的小改动对于战争走向而言,其实起不到什么太多的作用。
处理完手上的文件之后。
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腕表。
已经是凌晨一点钟了。
接过了一旁参谋递过来的热茶,楚云飞站在了沙盘前。
实际上意识早已经再度沉浸到了三维立体作战地图之中。
脑海之中地图上,代表着日军主力的那几个兵牌正在悄然后撤。
而代表着伪新编第五军的那个不大不小的灰色方块。
却依旧孤零零地,停留在原地,丝毫未动。
“想跑?”
楚云飞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冷酷的弧度。
“晚了!”
楚云飞猛地转身,对着早已待命的通讯参谋,下达了一连串,如同催命符般的命令。
“命令:新编第二十四师,廖昂部,不必再理会日军第八师团阻击,全师立刻转向,向冠县方向,给我全速挺进!”
“命令:东征纵队丁伟所部!同样,不必再与当面之敌纠缠,全纵队,立刻前出,攻占内黄。”
“命令:孙桐宣所部、池峰城所部,马法五所部天亮之后,立即对当面之敌新编第五军发起全面进攻,告诉他们,谁要是放跑了孙殿英这个狗东西,我一定会把他送去军法处。”
“是!”
……
天,渐渐亮了。
然而,山城方面,却依旧是音讯全无。
孙殿英派出去的侦察兵,带回了一个又一个,让他心惊胆战的消息。
“报告军座!我们东面的退路,彻底堵死了!看番号,好像是廖昂的第二十四师!”
“报告军座!东南方向也被堵住了!是一支穿着灰色军装的部队,火力猛得吓人,他娘的好像是八路军啊。”
前路,山城并未回电,代表前路已断!
至于后路哪有什么后路可言。
孙殿英,这位在乱世中,靠着投机钻营,混了一辈子的枭雄,在这一刻,终于,感到了什么叫做绝望。
他瘫坐在椅子上,整个人,仿佛被抽去了所有的骨头。
脸上,那股枭雄的悍气,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死灰般的平静。
“拿烟来。”
他有气无力地,对着身旁的警卫,摆了摆手。
警卫连忙,将一套镶嵌着玉石的精致烟具,恭敬地,捧了上来。
孙殿英熟练地,装上一锅烟膏。
点燃,然后,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
香甜而辛辣的烟雾,顺着他的喉咙,灌入肺里。
让他那颗因为恐惧而剧烈跳动的心,暂时地,得到了一丝麻痹和安宁。
杨克猷和张锡珂看着他这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心中,是又急又气,却又无可奈何。
他们知道,这位军座,是指望不上了。
再不走,就真的要跟着他,一起,死在这里了!
“军座!”杨克猷上前一步,做着最后的努力:“我们不能就这么等死啊!弟兄们,还在等着我们拿主意呢!”
“是啊,军座!”张锡珂也附和道,“我们拼了!就算是从东面硬冲,说不定还能冲出去一条活路!”
孙殿英缓缓地,吐出一口浓浓的烟圈,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冲?”他自嘲地笑了笑。
声音也因为吸食了大烟,而变得有些飘忽:“往哪冲?往他们的炮口上冲吗?”
“你们要去,就自己去吧。”
“我,走不动了。”
说完。
孙殿英便再次低下头,专心致志地,摆弄起了他那杆心爱的烟枪。
仿佛这世间的一切都与他再无关系。
杨克猷和张锡珂看着他这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模样算是彻底死了心。
他们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决绝。
二人猛地转过身,大步流星地冲向了马匹的方向。
“走!回部队!”
“能带出去多少弟兄,算多少!”
另一边。
当邯郸前线的**各部小心翼翼地向着日军阵地发起攻击之后。
官兵们这才惊愕地发现。
日本人已经跑了!
陈泽军和郭彦政的两只部队
立刻如同潮水般涌入了日军留下的空荡荡的阵地。
迅速接管了邯郸一线的防务。
然后。
二人按照楚云飞的最新命令,留下一部兵力,用于合围那个被孤立的新编第五军。
主力。
则毫不停歇地,向着威县、南宫方向,展开了追击!
而伪新编第五军的士兵们,直到此刻才如梦初醒。
他们发现自己的“盟友”,在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他们的四周,已经被黑洞洞的、数不清的**炮口和枪口,围得是水泄不通!
恐惧,如同瘟疫,瞬间传遍了整个军营。
还没等他们想好,是战,是降。
炮弹便宛如雨点一般砸了过来。
这帮伪军们也着实享受到了关东军精锐的待遇。
在短短一个小时内,伪军阵地之上便落下了小两千发的炮弹。
105毫米口径的美式榴弹炮此时也象征性地来了几十发“开胃菜”。
整个新编第五军的阵地,瞬间就变成了一片火海。
这些刚刚穿上伪军军装没几天的“士兵”。
哪里见过这种阵仗?
当他们得知,小鬼子已经全部撤退,把他们扔在这里当炮灰之后。
他们的组织度,下降得,比谁都快!
即便是杨、张二人也丝毫无法命令部队做出任何的举措。
甚至根本就不用马法五、孙桐宣、池峰城这三支憋着一口气的主力部队发起总攻。
仅仅是炮火覆盖的阶段。
整个伪新编第五军,便彻底崩溃了。
组织度肉眼可见的从60迅速跌到25。
当炮火的硝烟,慢慢散去之后。。
**的官兵们如同潮水一般,涌入了和平建**新编第五军那早已不成样子的营地。
入目的,到处都是丢弃的武器燃烧的帐篷,和跪在地上高举双手的伪军俘虏。
杂牌就是杂牌,土匪武装和民夫构成的部队就是没有战斗力。
这群士兵们,姑且可以称之为士兵的伪军们哭爹喊娘,丢下武器跪地清降。
至于那些伪军军官们,更是带头举起了白旗。
一支由第四十军组成的搜索队,很快就找到了孙殿英的军指挥部。
当他们踹开指挥部的房门之时。
一股浓烈而甜腻的鸦片味道扑面而来。
呛得几个年轻的士兵,连连咳嗽。
帐篷里,一片狼藉。
桌椅板凳,翻倒在地,文件图纸,撒了一地。
而在帐篷的正中央,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东陵大盗”,伪新编第五军的军长,孙殿英,正四仰八叉地,躺在一张华丽的行军床上。
他的身旁,散落着一整套精致的烟具。
此时此刻的孙殿英双眼迷离,面色蜡黄,嘴角,还挂着一丝诡异的、满足的微笑。
整个人,早已沉浸在鸦片所带来的虚幻极乐之中,不知今夕是何年了。
“报告连长!抓到一条大鱼!”
一名士兵兴奋地喊道。
带队的小连长快步上前,看了一眼床上那个烂泥般的家伙,又看了看他身上那件不伦不类的汪伪将官服,脸上,露出了鄙夷和厌恶的神色。
“把他给老子弄醒!”
两名士兵快步上前,粗暴地将孙殿英从床上拖了起来。
孙殿英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扰,不满地睁开了他那双浑浊的眼睛。
当他看到眼前这些穿着军装,端着步枪的**士兵时。
他那被大烟麻痹了的神经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昔日的“官威”。
他下意识地,想要张嘴,呵斥几句:“放肆.”
然而,他的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只能发出几声微弱的、如同梦呓般的咕哝。
“还他娘的敢跟我们摆谱?”
士兵们可不惯着他这个汉奸头子。
一个脾气火爆的士兵。
抬手“啪!啪!”就是两个响亮的大耳刮子,抽在了孙殿英那张蜡黄的脸上。
然而,这两巴掌下去孙殿英除了脸颊迅速地红肿起来之外,眼神依旧是那副迷离涣散的模样,似乎连疼痛感,都已经变得迟钝了。
“连长,这家伙,抽大了,打不醒。”
小连长皱了皱眉,四下看了看,目光,落在了门口的一个士兵头上戴着的钢盔上。
“去!”
他指着钢盔,对一名士兵命令道,“到外面的水井里,给我打一钢盔的凉水来!”
“是!”
很快,一满钢盔冰冷刺骨的井水,就被端了过来。
小连长接过钢盔,没有任何犹豫,对着孙殿-英的脑袋,兜头就浇了下去!
“哗啦.”
冰冷的井水,混合着烟灰和污垢,顺着孙殿英的脸颊,流淌而下。
一股透心凉的寒意,瞬间刺入骨髓。
“呃啊——!”
孙殿英发出了一声如同杀猪般的惨叫,整个人如同触电一般,剧烈地抽搐了起来。
他那双迷离的眼睛,终于,恢复了一丝清明。
他看清了。
看清了眼前这些对他怒目而视的**士兵,看清了他们枪口上那黑洞洞的、冰冷的杀意。
也看清了,自己那早已断绝的前路和后路,孙殿英自然清楚他那场左右逢源、投机钻营的枭雄大梦,终于,彻底地,醒了。
早知道会有如今这个结局,把兵权交出去又会如何呢?
剩下的,只有无尽的悔恨.
孙殿英,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
求饶?辩解?还是咒骂?
但最终,他什么也没能说出口。
只是,发出了几声意义不明的、如同野兽般的呜咽。
然后,便两眼一翻,彻底地,瘫软了下去,如同一滩真正的烂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