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当顾星寒带着她离开时，那些与程星野相处的瞬间，像电影一样在脑海中闪现。无聊的聚会因为他变得有趣，平淡的节日因为他有了新的意义。他带她去了许多地方，见了许多有趣的人，体验了许多她从未想过的事。桑余突然意识到，程星野似乎从她上大学的第一天起，就出现在了生活的每一个角落。
不像顾星寒说要离开时，悲伤如潮水般汹涌而来。这一次，随着两人相处的细节一点点浮现，伤感像溪流般缓缓浸湿了她的心。她躲在顾星寒怀里，肩膀微微颤抖，眼泪无声地从眼角滑落。
“桑桑，不用憋着，想哭就哭出来吧，这里没有别人。”顾星寒轻声安慰，心疼地抚摸着她的后背。但桑余始终只是小声抽泣，咬紧下唇，手指紧紧攥着他的衣角，指节泛白。
终于，天蒙蒙亮时，桑余在顾星寒怀里睡着了。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顾星寒的眼角也滑下一滴泪水。他不知道自己和桑余分开的那两次，她是怎样渡过的，是不是也这样一个人缩在角落里默默哭泣。
她的睫毛上还挂着一颗泪珠，顾星寒轻轻抚去，随后在她的额头印下一个温柔的吻。睡梦中的桑余无意识地抱紧了他，脸深深埋在他的胸前。
这一天经历了太多，桑余睡得很沉。顾星寒悄悄起身离开，她依旧没有醒来，只是怀里抱着的从顾星寒换成了她最喜欢的玩偶。
顾星寒为桑余准备好早餐，留下一张纸条后匆匆出门。然而，在楼下，他遇到了满脸倦意、头发凌乱的程星野。显然，他一夜未归。两人对视片刻，顾星寒走上前，闻到程星野身上浓重的烟味，微微皱眉，退后半步。
“一直在这里，没回去？”
“嗯……想等她冷静了，再谈谈……”程星野低着头，声音沙哑。昨天晚上的鲁莽行径，让他此时不好意思看顾星寒，眼睛一直盯着脚尖。
“这是我家钥匙，你上楼陪她吧。她应该快醒了。”顾星寒从钥匙链上拆下家门钥匙，递给程星野。
“不用不用，顾老师，我在这里等她就行。”程星野连忙摆手拒绝。
“你陪着她，我还能放心点。拿上，我一会儿有课。”顾星寒不由分说地将钥匙塞进程星野手里，看了眼时间，“上去洗个澡，衣服可以穿我的。医药箱在书房左下角的抽屉里。早餐在桌上，饿了就吃点，我给她做的挺多的。”说完，顾星寒快步走向车子，程星野在他身后大声道谢。
程星野走进顾星寒的家，发现房间干净得近乎一尘不染。他轻手轻脚地关上门，简单环顾四周，除了桑余睡觉的次卧，其他房间都布置得极为简洁。
他原本没打算洗澡，但当他蹲在床边看着桑余时，睡梦中的她闻到他身上的烟味，眉头微皱，偶尔还轻轻咳嗽。程星野赶紧起身，从主卧的衣柜里找了一套顾星寒的休闲服，匆匆洗了个澡。
水流似乎带走了他心中的烦闷。洗完澡后，程星野重新坐回桑余床边。她背对着他，面朝墙躺在床边。程星野轻轻为她掖好被子，随后好奇地翻开了书桌上的练习册。那些娟秀的字迹旁，总有一些飘逸的红色批注。程星野仿佛看到了几年前，桑余在深夜奋笔疾书，顾星寒在一旁辅导她的场景，心中泛起一阵酸涩。
他像个偷窥者，快速翻看着练习册和笔记，时不时紧张地瞥一眼桑余，生怕她醒来。每一次桑余翻身或稍有动静，程星野的身体便立刻僵住，连呼吸都放轻了许多。
听到床边的动静，桑余微微睁开眼睛。程星野穿着顾星寒的衣服，身形相似，桑余下意识地叫了声“哥哥”，伸出手想要抱他。但当程星野回头的那一刻，桑余立刻收回手，紧紧搂住怀里的玩偶。“你……怎么来了？”
“顾老师上课去了……他应该快回来了。嗯……你要接着睡还是起床？”程星野略显尴尬地合上手中的练习册，放回原位。
“起床吧……”桑余的目光落在程星野的脸颊上，那个清晰的巴掌印刺痛了她的心。她昨天就注意到了，但还没来得及关心，就被他要出国的消息打断了思绪。一夜过去，那个掌印不仅没有消退，反而更加明显。
程星野听她说要起床，便自觉地走到客厅，帮她关上次卧的门。两人的泪水在门关上的那一刻同时落下。当桑余穿好衣服准备去卫生间时，正好撞上从里面出来的程星野。他迅速将头偏向一侧，但桑余还是看到了他眼角再次溢出的泪水。她轻轻吸了下鼻子，侧身从他身边经过。
两人的手不小心碰触的那一刻，程星野突然抓住她，将她按在门上。桑余的头险些撞上门板，但程星野及时用手垫在她脑后。“嗯……昨天晚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他的身体缓缓靠近，两人的脸几乎贴在一起。程星野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恳求，微凉的嘴唇即将触碰时，桑余忍着心痛将头扭向一侧。“我们已经分……”
“你先去洗漱，我帮你热早餐。”程星野打断她的话，松开手，仓皇逃离了现场。
顾星寒准备的早餐丰盛得有些过分，而桑余的胃口却差得几乎吃不下什么。她把早已饥肠辘辘的程星野叫来一起吃。一开始还想拒绝，但桑余强行往他嘴里塞了几口食物。“不管发生什么，都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她把最后一个奶黄包塞进程星野嘴里时，声音微微颤抖。
程星野嘴里塞满了食物，无法说话，只能强忍着即将落下的泪水，不停地点头。他想伸手去拉桑余的手，但她却躲开了。桑余转身走进书房，找出了医药箱，然后把一直跟在身后的程星野拉到沙发上，让他坐好。
淡淡的药味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桑余小心地将药膏挤在指尖，轻轻涂抹在程星野脸上的红痕上。她的手指沿着伤痕缓缓按摩，微凉的触感后是阵阵刺痛。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手停在两人之间犹豫着。当桑余呼出的热气拂过脸颊时，程星野再也克制不住，一把抱住桑余，将头埋在她的颈窝，哭声由小变大，最后变成了嚎啕大哭。
程星野以前也在桑余面前哭过，但像这样委屈到失控还是第一次。桑余原本想要推开他的手悬在空中几秒，最终还是轻轻落在他的后背上，温柔地抚摸着程星野颤抖的身体。她任由他紧紧抱着自己，衣服被泪水打湿，桑余仰起头，努力忍住鼻尖的酸涩。
“一定要分开吗？我保证就算出国了，我也不会让我们之间有时差，好不好？”程星野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哽咽。桑余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像在安抚一个受伤的孩子。
等他终于平静了一些，桑余抽了几张纸巾，小心翼翼地避开他脸上的伤，帮他擦去仍在不断溢出的泪水。“我记得我看过一个说法，说其实我们每个人喜欢的是一类人，所以不用非在一个人身上执着。也许过段时间，你会遇到更适合你的人。”桑余一边轻声安慰，一边重新挤了些药膏，用棉签轻轻涂抹在他的脸颊上。
“不会了，再也遇不到了，宝宝……我根本不敢想象，没有你的日子会是什么样子。”程星野抓住她的手，泪眼婆娑地看着她，眼中满是恳求和痛苦。
“出去后好好学习，忙起来，时间会冲淡一切的……”桑余轻轻抽回手，仔细检查了一遍他脸上和身上的伤。昨天听顾星寒说程星野和别人打架，她一直没来得及看他身上是否还有其他伤口。
“我……”程星野的话被突然的开门声打断。桑余趁他愣神的功夫，拿起医药箱，转身离开了。
顾星寒提着一大袋菜回来，看到两人的状态，似乎早有预料。他故意先去了厨房，给他们一些时间调整情绪。看到程星野往门口走时，顾星寒叫住了他：“要留下一起吃午饭吗？”
“不用了，顾老师，谢谢您。衣服洗完我就给您送回来。”程星野低声回答，换好鞋后，他回头看了一眼桑余。她低着头站在书房门口，衣角被她无意识地捏得皱皱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