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等明天早晨的时候再去。
神渡见流仔细规划了一下自己的时间,帮太宰治打扫了一遍屋子,拿着新买的手机暂时离开了家里。
距离对方下班还有几个小时的时间,他打算像往常一样在街上寻找绝望之徒,通过直播继续传播一些细微的希望。
然而,刚迈出门槛,使不上力气的脚腕便令白发少年跌在了地上。
“……”
拄着地面身手敏捷地爬起来,他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没什么问题,抵住唇咳嗽着迈向了不远处的街边。
捡起地上不知道谁扔的矿泉水瓶垃圾,神渡见流没什么表情地将它扔进了600米处难得建立的垃圾桶里。
大街上的人很多,需要帮助的人虽然称不上绝望之辈,但正能量的行为通过直播传达进自己的世界,一定是有效果的。
就这样,差不多过去了2、3个小时,距离太宰治下班还有1个小时的时间,神渡见流停止了自己的行动。
喉咙里开始泛起血腥味,他不怎么在意地无视了身体的感受,顶着苍白的面色回到了对方的家。
用之前购买的食材做好了晚饭,听到门口有敲门的声音,肤色如纸的白发少年来到玄关打开了大门。
“太宰先生,欢迎回家。”
神渡见流站在门口,弯下腰帮对方拿出了拖鞋。
少年纤瘦单薄的身影为从来无人等待、冷清异常的玄关增添了几分难得的人气。
太宰治:“……”
“这种事我自己做就好了哟。”
黑发青年伸手接过拖鞋,视线若有似无地打量着白发少年的神色:“明明只是分开了几个小时,见流的脸色又回到见面之前了呢。”
“难道背着我偷偷去做什么了吗?”
“……没有。”
神渡见流露出了听话的神色,他别过头:“我一直在家里等你回来。”
窃听器自己今天早上就捏碎了,因为不方便让太宰治听见做饭的声音。
“……是吗。”
太宰治本来还想追究什么的样子,突然不再继续问下去,而是微笑着转移了话题:“好香啊,见流做了晚饭吗——”
“嗯,是蟹肉料理。”
两人一起离开了玄关。
理所当然的解决掉晚饭,神渡见流本想前往厨房洗碗,却被容貌清俊的黑发青年拉到了榻榻米的坐垫上。
“来谈正事!”
“见流,你的身体其实一直很痛吧?”
太宰治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一盒止痛药,微笑着拿出了里面的几连药板:“我下午问过与谢野医生了,她推荐你服用这个牌子的止痛药哦。”
“听说非常好用。”
“现在刚好是饭后时间,来吃一颗吧。”
神渡见流眨了一下睫毛,有些疑惑地看向对方手中的药板。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推荐他服用止痛的药物。
……其实不需要。
疼痛已经是神渡见流结束改造手术后每天都在经历的事,像每天的呼吸一样习惯。
如果突然失去了痛的感受,他反而会不知所措。
但这是绝望之辈难得向自己提出的善意举动……不,就算是这种行为,传播希望的效果也不大。
因为被传播的对象是自己。
太宰先生应该也不会因为他的拒绝陷入绝望。
“抱歉,我……”
“见流,千万不要拒绝我哦。”
太宰治冷不丁打断了白发少年说到一半的话语。
“如果知道见流很痛的话,我会伤心死的,每天晚上想着这件事都睡不着觉——”
“超绝望的。”
“这样持续下去的话,我一定会在今天晚上就自杀吧。”
神渡见流:“……”
空气沉默了半晌,肤色病态的白发少年默默接过了对面递过来的水杯。
“我知道了。”
大概是怕他反悔,太宰治只给少年递了水,白色的药片是亲自喂的。
咽下止痛药,神渡见流面色平静地坐在原地,与相隔自己几十厘米远的黑发青年面面相觑。
无事发生。
身体里的疼痛似乎没有减少,反而还在持续增加。
“感觉怎么样?”
太宰治好奇地观察着神渡见流白皙的脸颊。
“没有什么变化。”
“这样啊。”
“那么我去洗碗了,太宰先生。”
“啊——我跟你一起去哦,总不能一直麻烦见流呢。”
“没关系,本来就是我借住在您的家里。”
放在以前,对方恐怕不会邀请自己来他的家中居住。
两人端着桌面上的盘子和碗筷来到厨房,相安无事得开始了洗碗活动。
然而,在洗到最后一只盘子的时候,神渡见流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
意识到体内的神经正在被干扰,药效渗透进器官,仿佛有一股温暖的河流沿着血管缓缓流淌平铺,逐渐蔓延到了四肢。
原本如同被巨石积压、被烈火焚烧的五脏六腑,在这一刻竟然被缓缓地抽去了剧痛。
心跳恢复着正常的搏动,肺部在接下来的呼吸中,好似吸入了清新的能量。
因疼痛而难以正常工作的胃与肠、肝脏与肾脏,此刻皆在药效的帮助下慢慢恢复了平静。
随着止痛药的药效深入,所有痛楚与疲惫都被渐渐冲刷干净,如同接受了一场温和的洗礼,使这具饱受折磨的身体暂时得到了解脱。
神渡见流手中的盘子忍不住掉下去,直接摔成了碎片。
“怎么了?”
太宰治诧异地转过头,他放下正在擦水珠的餐布,低头检查了一下白发少年的双手:“没受伤吧?”
“……没……有……”
神渡见流张了一下嘴,面无表情地看向自己握不住的手掌。
那只手在颤抖。
明明疲惫到根本抬不起来,好似筋骨被挑断时都能照常行动的手掌,此刻却不正常地开始卸力。
连盘子都拿不住。
他几乎失去站着的感觉,“啪”得一声扶住面前的水池台子边缘,试图让自己站的平稳一些。
“见流?”
太宰治急忙关掉仍在哗哗流淌的水龙头,关心地盯着他的表情:“真的没事吧?”
“……”
垂下头的白发少年难得没有回答,零碎的银色刘海与戴在耳垂上的耳坠向前倾斜,在他的眼前投下了一片淡淡的阴影。
额头流出了冷汗,神渡见流皱起眉,抬起不协调的手臂扶住自己的右半张脸:“抱歉……”
“我感觉,很奇怪。”
“很奇怪?是什么样的感受呢?”
太宰治拉开他的手腕,语气不变地盯着面前满是冷汗的白发少年,将他拉到了厨房外面的榻榻米上。
神渡见流不知道。
他很难说清楚,因为自己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受。
全身都飘忽忽的,没有了剧烈的疼痛伴身,连普通的呼吸都感到难以忍受。
因为他平时连呼吸也是携带着痛楚和血腥味的。
“我……”
他不想麻烦到绝望之辈,让对方反过来关心自己,自己不在状态的直播是有不定数的。
但是,皮肤下血管的流动让人感到陌生,整个身体仿佛都失去了使用权。
不习惯,非常不习惯。
“我感觉……”
神渡见流留着冷汗关掉了直播间。
他眉毛团在一起,即便不想,却还是无法容忍地抬起手揪住了太宰治的袖口:“有点不安。”
失去掌控和疼痛感知的体验非常陌生。
“这种感觉很害怕,太宰先生,我该怎么办?”
“要怎么除掉止痛药的药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