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缝里的篝火噼啪爆开一粒火星，溅在赖瑶的短刃上又倏地熄灭。
紫菱补传讯铃的手顿了顿，碎玉片在她掌心折射出细碎的光，像她眼底晃着的那层雾。
卜凡灌酒的动作停在半空。
他望着紫菱垂落的发梢——那缕银丝在火光里格外刺眼，是方才被腐尸气侵蚀的痕迹。
这姑娘总把担忧藏在修补法宝的专注里，可指尖微微发颤的弧度，比任何传讯符都直白。
"紫菱。"他放下酒葫芦，伸手覆住她补到一半的传讯铃。
碎玉片硌得掌心生疼，像在提醒他，这个总说"我还行"的姑娘，不过是仙域里最普通的散修。
紫菱猛地抬头，眼尾还沾着修补用的星尘粉，在火光里泛着淡金："我...我就是觉得那幽影宗的玉牌..."
"他们追了我们三天，不就是因为我们碰了苍梧山的祭坛？"赖瑶把短刃往地上一插，火星子顺着刀刃溅到脚边，"但咱们也不是软柿子——上回那老东西的毒针，不还是被雪姐的净灵符破了？"她转头冲赖雪笑，发梢的银铃跟着晃，"对吧雪姐？"
赖雪正把一叠青雷符码进木匣，闻言抬头。
她眼尾的红还没褪，像被谁用朱砂点了颗泪痣："符纸我补了三重，丹药也分好了。"她指尖抚过木匣上的禁制纹，"要是再遇到腐尸气，化毒丹含在舌下，半柱香内..."
"雪姐。"卜凡打断她，声音放软，"我知道你们都准备周全。"他扫过三女染血的衣襟——赖雪的裙角被灵力线割出的细口，赖瑶短刃上没擦净的黑血，紫菱袖口焦黑的火痕，喉结动了动，"但这次...咱们要走的不是寻常路。"
岩缝外的松涛突然大了些，卷着点凉雾钻进来，扑灭了半团篝火。
赖瑶打了个寒颤，伸手拨弄柴火："星辰之路？
就紫菱说的那个？"
"嗯。"卜凡摸出无常珠。
这枚黑黢黢的珠子正发烫，在掌心投下一片模糊的影子，"紫菱感应到的干净灵力，应该和星辰之力有关。"他想起方才岩缝外那点幽蓝的光——不是敌人标记，倒像...引路灯，"老前辈说，星辰之力能破幽影宗的腐尸气。"
"老前辈？"三女同时抬头。
"方才用无常珠探路，触发了寻灵功能。"卜凡指节敲了敲珠子，"山北的破庙有位隐世散修，百年前走过星辰之路。"他想起那白胡子老头咳得直捶胸口，却硬撑着画了三张路线图的模样，"他说星空通道里有星兽，有空间乱流，还有...会吞噬灵力的星尘。"
赖雪的手指在符纸上顿住："危险比幽影宗大？"
"但幽影宗不会停手。"卜凡望着跳动的篝火，火光照得他眼底发亮，"他们要祭坛里的东西，我们要星辰之力。
与其被动挨打..."
"不如主动抢在他们前头！"赖瑶一拍大腿，短刃震得插深了几分，"我就说咱们不能总躲！"她凑到卜凡跟前，眼睛亮得像夜明珠，"路线图呢？
给我看看！"
紫菱却没动。
她盯着卜凡后颈那道没消的红痕——是方才被腐尸气擦过的，此刻正泛着淡青。
她伸手碰了碰，又像被烫到似的缩回："你...你总说一起面对，可要是我拖后腿..."
"不会。"卜凡握住她发凉的手，把传讯铃碎片塞进她掌心，"你的传讯术能定位三千里，赖雪的符阵能困人，瑶瑶的短刃专破阴毒。"他勾了勾嘴角，"咱们四个，缺一个都不行。"
赖雪突然轻笑一声。
她从储物袋里摸出个小玉瓶，抛给紫菱："这是清灵散，补传讯铃时撒点，星尘粉就不会迷眼了。"
"雪姐你怎么..."紫菱接住玉瓶，低头看见瓶底刻着个"菱"字，声音突然发涩。
"昨晚看你揉眼睛。"赖雪又低头码符纸，耳尖泛红，"修仙的姑娘...总得互相搭把手。"
赖瑶突然扑过去搂住两人肩膀："好啦好啦！
等咱们拿到星辰之力，我要在幽影宗门口放十串爆竹——"她顿了顿，凑近卜凡，"不过凡哥，咱们啥时候出发？"
"天亮。"卜凡摸出路线图，在火边展开。
泛黄的绢帛上画着歪歪扭扭的星图，圈着三个红叉，"老前辈说，星空通道只在辰时开半个时辰。"他指尖划过第三个红叉，"过了那个点，就得等下个月月圆。"
岩缝外的月光慢慢移到众人脚边。
紫菱坐在干草堆上，替卜凡整理行囊。
她把疗伤丹一颗颗码进内层口袋，又把符纸卷仔细裹上油皮——像在包一件最珍贵的东西。
"凡哥。"她突然轻声说，"要是...要是我害怕了怎么办？"
"那就抓着我的手腕。"卜凡蹲下来，把她散下的发丝别到耳后，"我手腕上有锁魂环，拽断了都不会松。"
赖瑶抱着短刃靠在岩壁上假寐，听见这话嗤笑："酸不酸啊你们？"可她指尖却悄悄碰了碰自己的储物袋——里面装着卜凡去年送她的平安符，边角都磨毛了。
赖雪在检查所有符纸的禁制。
她折到最后一张青雷符时，突然顿住。
符纸背面用朱砂画了只歪歪扭扭的兔子——是卜凡趁她不注意画的，说是"雷兔镇邪"。
她盯着那兔子看了会儿，轻轻笑出声，把符纸小心放进最里层。
夜色渐深时，岩缝外的幽蓝光点又闪了闪。
卜凡靠着岩壁闭着眼，可识海里的无常珠却在发烫——那光不是错觉，是星辰之路在召唤。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四人就出发了。
赖瑶蹦跳着走在最前头，短刃在晨雾里泛着冷光；紫菱攥着传讯铃跟在卜凡身侧，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锁魂环；赖雪落在最后，目光始终扫过四周，手里攥着三张青雷符。
他们穿过被晨雾笼罩的松林，越过铺满碎石的山梁，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眼前出现了一片空谷。
空谷中央悬浮着七块青石，每块石头上都刻着星图。
青石上方的空气像被揉皱的水，隐约能看见星星的影子在流动——那是星空通道的入口。
卜凡停下脚步。
他能感觉到皮肤在刺痛，像是有无数细针扎着，识海里的无常珠震得几乎要跳出体外。
风里飘来淡淡的金属味，像血，又像...某种野兽的腥气。
"就是这里。"他深吸一口气，转身对三女笑，"跟紧我。"
赖瑶把短刃咬在嘴里，冲他比了个OK的手势；紫菱用力攥住他的手腕，锁魂环硌得两人都有些疼；赖雪摸出一张青雷符，符纸在她掌心噼啪作响。
当卜凡抬脚迈入那片扭曲的空气时，空谷里突然刮起一阵怪风。
风里裹着细碎的星光，却冷得刺骨。
不知从多远的地方，传来一声低吼——像野兽，又像...某种被封印的东西，终于挣开了锁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