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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城一九四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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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3章 冰城谍影传危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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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的冰城裹着层黏腻的暖,大飞站在中央大街拐角的报亭旁,望着大鹏的枣红马消失在城门口。他不由得长出一口气,默默地点了一下头。

街角的钟表行敲响两点,他转身钻进小巷。青石板缝里钻出的蒲公英沾着煤屑,在日式木格窗前晃成一片白绒。刘东海的公馆位于南岗区使馆街,外墙爬满的爬山虎被修剪得异常整齐,铁门上的铜环雕着狰狞的饕餮纹。

"铛铛——"

铜环叩门声未落,门内传来皮鞋跟敲地的声响。猫眼闪过一道光影,接着是三道插销拉动的脆响。开门的是个戴瓜皮帽的管家,左眼角有道刀疤,大飞认得这是刘东海的贴身护卫"老鬼"。

管家握着铜环的手猛地一抖,浑浊的眼珠在镜片后骤缩——年前那个下着小雪的夜晚,正是眼前这位大高个,带着个精瘦青年来找站长,带走了两箱盘尼西林。他赔着笑往边上让,弯着腰说:"许参谋长折煞小的了,您肯来便是寒舍蓬荜生辉!"

走廊里的水晶吊灯突然晃了晃,刘东海穿着藏青长衫开门迎出,指间的翡翠扳指撞在门框上发出清响。"许参谋长大驾光临,刘某有失远迎。"刘东海抬手虚引,满脸堆笑。

大飞从容跟着管家往里走,含笑着说:“刘站长别来无恙啊!恰巧路过贵府,进来讨杯水喝。顺道还你个人情”大飞注意到墙角的收音机正播着《满洲新报》的快讯,播音员用甜腻的日语念着"日满共荣"的鬼话。刘东海眼皮微动,冲老鬼抬了抬下巴:"哦!参谋长有心了,你出去守着,任何人不许进来。"

待木门吱呀关上,大飞指尖轻叩桌面,眸光骤然冷凝:"我们刚得到可靠情报——"他刻意顿了顿,望着刘东海瞳孔里突然缩紧的光斑,"731部队将三百名女性实验体注入梅毒病菌,用'春日丸号'伪装成物资船,后天申时三刻从大连港启航去往南洋前线。"

刘东海握着烟斗的手猛地一抖,火星溅在绣着缠枝莲的袖口上。他当然知道731部队是干什么的,更清楚所谓"医疗物资"意味着什么——1942年滇西战场上,他亲眼见过被细菌弹灼伤的士兵,皮肤溃烂得能看见骨头。

"许参谋长可否告知在下,消息来源?"他压低声音,拇指摩挲着翡翠扳指边缘。大飞摇了摇头说:"这请刘站长理解,因为涉及到我们一位特殊的谍报人员,我只能告诉你,他潜伏在731本部。"

"你们抗联打算下一步怎么做?"他弹了弹烟灰,尽量让语气显得漫不经心。大飞却注意到他袖口在微微发抖,这是掩饰兴奋和紧张的征兆。

"炸沉它。"大飞的声音像冰刀划过玻璃,"但大连港距离我部很远,而你们军统在各大城市均有分布。"他前倾身子,白大褂领口露出烧伤疤痕,"刘站长不想让这种东西漂到南洋,影响整个战局吧?"

刘东海指尖摩挲着翡翠扳指,目光落在窗外关东军司令部的楼顶——那里新架的探照灯正切割着雨幕。他当然知道这情报的分量:若真能截获731的细菌运输船,不仅是**送给给美军的一个厚礼,更能让他在军统高层的派系斗争中占据绝对上风。"许参谋长有心了,送我这天大的功劳。"他忽然笑了,笑声里混着尼古丁的沙哑,"我刘某人感激不尽,我唯一担心情报真假。"

大飞当然听得出话里的含义,却无论如何不可能告诉他小野的身份。"情报若有假,我许大飞的人头,随时恭候刘站长来取。"大飞的声音盖过窗外的噪音,长褂下的枪套随着呼吸轻轻起伏。刘东海望着他眼底的血丝,忽然意识到这不是交易,而是两个在死人堆里打滚的战士,在用命做赌注——赌关东军的丧钟,赌这片土地的黎明。

"好!"刘东海猛地拍桌,震得茶盏里的残茶泼在地图上,在"大连港"三字旁洇出深褐的痕,像道正在结痂的伤口。我这就给上峰致电汇报此事。

刘东海握着听筒的掌心沁出汗来,话筒里的电流杂音混着心跳声。当戴笠那带着浙江口音的"嗯"字终于落下时,他后槽牙差点咬碎烟斗柄——整整四十分钟,上峰反复盘问情报来源、船只吨位、关东军布防细节,仿佛在审讯一个潜伏十年的日谍。

"委座有令,"戴笠的声音突然冷下来,"若情报无误,可协调美军飞虎队执行轰炸。但你要清楚——"电流声中传来钢笔尖划破纸的锐响,"若有差池,哈尔滨站全体人员,军法从事。"

当晚八点重庆云岫楼,蒋介石听完汇报后,手指在《远东战局图》上的大连港位置敲了五下。宋美龄放下咖啡杯,珍珠耳环在落地灯下晃出细碎的光:"达令,若让这种东西漂到南洋,盟国会怎么看我们?"

委员长盯着地图上的"春日丸号"标记,想起史迪威将军上个月在缅甸当面讽刺**将领:"你们中**队,能在中国拖住日军,保证自己政府不投降,就是最大的胜利,我们从来不指望你们在主战场上帮上忙。"他突然抓起红色铅笔,在船只航线画了道粗重的叉:"通知陈纳德的飞虎队,务必击沉该船。另外,"他顿了顿,声音低下来,"让戴局长准备好新闻稿,就说......是我**哈尔滨站获取重要情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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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重庆飞虎队基地,陈纳德将军看着情报皱起眉头。他见过太多日军的"特殊运输"——1944年滇西那场瘟疫,美军医疗组整整用了三个月才控制住疫情。"告诉飞行员,"他敲了敲作战地图,"重点轰炸轮机舱和货柜区,务必让它沉到海底喂鱼。"

三日后正午十二点,大连港码头。"春日丸号"的烟囱正喷出黑烟,甲板上的日军士兵忙着用帆布遮盖标有"防疫物资"的木箱。船长龟田正男看了看怀表,嘴角扬起狞笑——他知道,这些被注入病菌的"货物",将在七日后成为南洋战场上最致命的武器。

突然,天边传来引擎的轰鸣。龟田抬头,看见三架P-40战斗机划破云层,机翼上的飞虎队鲨鱼涂装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他的笑容凝固在脸上,直到看见第一枚炸弹拖着白烟坠向船头。

"轰!"

第一声爆炸掀起的气浪掀翻了前甲板,龟田被冲击波震得撞在桅杆上,眼睁睁看着第二枚炸弹精准命中轮机舱。海水混着燃油涌进船舱,他听见货柜里传来压抑的哭喊声——那些被称作"马路大"的女人们,此刻正在烈火与海水的夹缝里,等待迟来的解脱。

第三枚炸弹落下时,"春日丸号"的龙骨已经断裂。刘东海在望远镜里看见船体倾斜的瞬间,忽然想起大飞说过的话:"她们不是'货物',是三百个本该活着的中国人。"老鬼递来的威士忌在掌心发烫,他仰头灌下,辣味混着海风刺得眼眶发酸。

数日后,当第一缕晨光爬上冰城城墙时,大飞正在牙所打扫卫生,他听见收音机里播送"春日丸号因机械故障延迟启航"的谎言,嘴角再也绷不住——刘东海果然没有辜负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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