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霓虹灯渐次亮起时，雪慧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小吴的汇报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财务系统的核心数据被清零，云备份同步失效，连日志都被格式化得干干净净。
她望着电脑屏幕上刺目的"系统错误"提示，喉间泛起铁锈味，那是方才咬得太狠的舌尖渗出的血。
"先喝口温水。"翔伟不知何时倒了杯热水，杯壁的温度透过纸巾传来，烫得她指尖发疼。
他的手掌覆在她后颈，像小时候母亲哄她退烧时的力度，"赵工的电话我已经拨了，他说二十分钟内到。"
雪慧这才想起自己方才对着空气喊"备份呢"时，声音大概比催命符还吓人。
她深吸两口气，望着办公室墙上的电子钟——八点十七分，正是晚高峰尾声。
赵工住在城南，这个点从家赶过来，怕是连睡衣都没换。
果然，八点三十七分，办公室门被叩响时，赵工额角挂着汗珠，套着件藏青条纹睡衣，外罩一件皱巴巴的夹克。
他连招呼都没打，径直走到小吴的工位前，指尖快速敲击键盘："把权限全开，我要进后台。"
雪慧站在他身后，看他调出一串她看不懂的代码。
赵工的鼠标突然顿住，指节抵着下巴："这病毒有点门道。"他调出个进程监控窗口，绿色的进度条像蛇信子般吞吐，"普通勒索病毒会留联系方式要赎金，这个...在系统里挖了个洞，边删数据边把痕迹往境外服务器引。"
"林森。"雪慧脱口而出。
三个月前收购医药连锁时，那个总在竞标会上举牌搅局的男人，曾在庆功宴上碰杯时说过"商场如战场，防不胜防"。
当时她只当是客套，此刻却想起他西装内袋里露出的半张"暗网技术服务"名片。
赵工抬头看她，眼里闪过赞许："我猜也是。
这病毒的加密算法带着东欧黑客的风格，林氏集团上个月刚和基辅的网络安全公司签了合作。"他转动椅子，从随身的帆布包里摸出个U盘，"试试我们去年给社区医院做的安全补丁？
当时您说要保留核心模块，现在派上用场了。"
雪慧想起那个项目——社区医院预算有限，他们做了套轻量级防护系统，能追踪异常数据流。
她点头："立刻部署。"
键盘声在办公室里织成密网。
小吴抱着笔记本缩在角落做记录，翔伟默默给每个人续水，杯底与桌面碰撞的轻响成了唯一的节奏。
凌晨一点，赵工突然拍了下桌子："找到了！"屏幕上跳出串IP地址，虽然经过多层代理，但最终定位到本市科技园区的一栋写字楼——林氏集团的分部。
"我联系老周。"雪慧摸出手机，翻到通讯录里标着"网络安全特勤"的号码。
老周是她十年前在EMBA班的同学，现在是公安部网络安全局的顾问。
电话接通时，对方声音带着睡意："雪总，这时候找我，怕不是又要破什么悬案？"
"比悬案急。"雪慧把IP地址和病毒特征简述一遍，"能帮我恢复数据吗？"
老周沉默半分钟："给我两小时。"
两小时后，当老周带着两个穿黑T恤的年轻人冲进办公室时，雪慧正靠在沙发上打盹。
翔伟给她盖的西装滑落在地，她猛地惊醒，正看见老周的徒弟小孙竖起大拇指："数据链找到了！
病毒删的是明面上的文件，真正的核心数据被打包压缩后藏在系统底层，用的是我们去年在国际安全峰会上讲过的'暗桩'技术。"
小吴扑到电脑前，看着逐渐恢复的财务报表，眼眶瞬间红了："应收款、供应商对账单...全回来了！"
赵工摸着下巴笑："那黑客怕是没想到，梅氏的系统里还埋着我们自己的'暗桩'。"
雪慧走到窗边，凌晨的风卷着凉意灌进来。
她望着楼下仍亮着灯的林氏分部，手机在掌心震动——是财务总监发来的消息："银行那边刚确认，明天的贷款审批不受影响。"
办公室里的紧张气氛像退潮的海水，小吴开始收拾散落在地的外卖盒，赵工和老周凑在电脑前讨论防护系统升级方案。
翔伟端来热粥，她喝到第三口时，邮箱提示音突然响起。
发件人显示"匿名"，主题栏只有三个字母："WATCH"。
雪慧点开附件的瞬间，血液仿佛凝固了。
照片里的文件她再熟悉不过——那是梅氏五年前研发中药面膜时的实验记录，其中一份写着"部分受试者出现过敏反应"。
这些文件早被公司内部归档，锁在地下三层的保密室里，钥匙只有她和研发总监有。
"慧慧？"翔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雪慧猛地合上电脑，指尖还停在触控板上，屏幕的蓝光在她脸上投下晃动的阴影。
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像敲在鼓面上的闷响。
刚才还以为闯过了最险的关隘，此刻却像站在悬崖边，脚下的碎石正簌簌往下掉。
"没事。"她转身对翔伟笑，可嘴角的弧度比哭还难看。
翔伟的目光落在她发白的指节上，伸手要碰她的手腕："慧慧，你..."
电脑屏幕突然暗了，雪慧望着翔伟眼里的关切，喉咙发紧。
匿名邮件的提示还在邮箱里闪烁，像只红色的眼睛，在黑暗中一眨一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