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慧的手指刚触到座机按键，小周的视频通话已经切了出去。
她听见自己的呼吸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指腹重重压下转接键，电话那头的忙音刚响半声，便被一道带着哭腔的女声撞破："你们梅氏药业还我老公！
他今早吃了你们的感冒灵，现在在医院洗胃呢！"
"女士，我是梅氏药业总经理雪慧。"雪慧抽出便签本，钢笔尖悬在纸页上方，"能告诉我您丈夫的姓名、服药时间，以及药品包装上的生产批号吗？"
对方的抽噎声顿了顿。
雪慧听见背景里有仪器的嗡鸣，接着是男人虚弱的呻吟。"批号...在药盒侧面，我看看..."纸张窸窣声里，一串数字被报出来，雪慧快速记下，末了补一句："我以梅氏的信誉保证，三小时内会有专人带检测设备去医院，所有治疗费用我们先行垫付。"
放下电话时，翔伟的信息刚好弹进来："马上到公司，高速堵车，最多半小时。"雪慧盯着屏幕上跳动的时间——六点十七分，暮色已经完全沉下来，她抓起西装外套搭在臂弯，经过前台时顺手抽走客服部的投诉登记本，封皮上还沾着小姑娘的泪痕。
会议室的顶灯"啪"地亮起时，李教授正推开门，镜片后的目光扫过雪慧手里的登记本，便明白了七分："小慧，我让研发部把近三个月感冒灵的生产记录都调出来了。"赵律师随后进来，公文包搁在桌上时发出闷响："危机公关预案我带了三套，需要先过目吗？"
雪慧把登记本推到会议桌中央，三十七条投诉记录里，生产批号集中在三个区间。"这些批号的药品，都是同一批原料生产的。"她翻开李教授带来的研发记录，指尖停在"运输方：恒通冷链"那行字上，"但用户分布在四个省份，症状却高度相似——上吐下泻，无发烧无皮疹。"
"这不符合感冒灵的已知副作用。"李教授扶了扶眼镜，"我们的药品成分里不含会引发急性肠胃炎的物质。"
门被推开的风掀起几张文件，翔伟带着一身寒气挤进来，额角还沾着高速路口的雨星："邮局监控调出来了，寄匿名信的人戴鸭舌帽、穿黑外套，每次取件都避开摄像头。
但..."他掏出手机调出一张模糊的照片，"我找熟人放大了，他右手背有块红色胎记。"
雪慧的目光从照片移到桌上的投诉记录，突然想起今早李教授说的"暗礁"。
她抓起座机："小周，联系恒通冷链的王经理，就说我现在要查这三个批号药品的运输轨迹。
另外，立刻请孙医生过来——对，现在，无论他在哪里。"
孙医生到达时，会议室的挂钟指向八点。
这位头发花白的老专家提着皮质医药箱，一坐下便翻开雪慧递来的投诉病例："上吐下泻，潜伏期两到四小时...更像细菌性食物中毒。"他推了推眼镜，"你们的药品是颗粒剂，冲服时需要用温水。
如果储存环境潮湿，或者运输过程中温度失控..."
"运输记录调来了！"行政部的小张抱着笔记本电脑冲进来，投影屏上跳出一串数据，"这三个批号的药品，在运输途中有十八小时的温度异常——冷链车的制冷系统显示，那段时间车厢温度升到了28℃。"
雪慧的指甲掐进掌心。
恒通冷链是合作了三年的老伙伴，上个月刚续签了合同。
她调出公司监控记录，快速翻到半个月前——画面里，恒通的调度员老陈正和一个穿黑外套的男人在停车场抽烟，男人抬手时，右手背的红色胎记格外显眼。
"是寄匿名信的人。"翔伟凑过来，声音发沉。
孙医生合上病例本："温度超标会导致颗粒剂吸潮，给细菌繁殖创造条件。
用户冲服时如果用的是生水，或者杯子没擦干..."他没再说下去，但所有人都懂了——药品本身没问题，是运输环节被动手脚，导致部分批次变质。
"赵律师，立刻发律师函给恒通，要求他们配合调查。"雪慧的声音像淬火的钢，"李教授，带研发部和质检部重新检测库存药品，确保没问题的批次正常流通。
小张，通知客服部，所有投诉用户都登记姓名地址，明天一早派医疗小组上门，带新批号的药品和体检套餐。"
"股票交易系统要收盘了。"翔伟突然指着墙上的电子屏。
不知何时，助理小吴已经连上了股市行情，梅氏药业的股价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跌，绿色数字跳得人心慌。
雪慧的手机在此时震动，是财务总监发来的消息："雪总，下午两点开始，有大笔空单入场。"她望着屏幕上不断刷新的K线图，耳中又响起李教授的话——暗礁刚露出尖。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雨点打在玻璃上，把"梅氏药业"的霓虹招牌淋得模糊。
雪慧摸出西装内袋的薄荷糖，含进嘴里时尝到一丝苦涩。
她知道，这场危机远没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