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杏叶打着旋儿落在梅氏药业总裁办公室的窗台上，雪慧的指尖还停留在那封牛皮纸信的折痕处。
肖明送进来时说没有寄件地址，她拆开时闻到淡淡的檀木香——这不是普通快递点的味道，倒像老书店里陈放古籍的书匣。
"叩叩。"
门被推开一道缝，翔伟端着青瓷茶盏探进头来。
他发梢沾着细碎的银杏叶，显然刚从幼儿园接完朵朵回来。
雪慧抬眼，便撞进他带着暖意的目光里，像往常无数次那样，所有的紧绷都在这一眼里松了半分。
"朵朵在车里画星星，说要等妈妈回家一起贴在天花板上。"翔伟把茶盏放在她手边，目光扫过摊开的信纸，"又在想那封信？"
雪慧把信纸推过去："你看看。"
翔伟坐进沙发里，指节抵着下巴逐行读，读到"真正的阴影，才刚刚露出轮廓"时，眉心微微一蹙。
他摸出手机调出前晚的新闻——黑木集团川南分公司总经理被捕的新闻还挂在热搜第三，配图里那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正被押上警车，"主犯是他，幕后是董事长侄子。
可这封信里的'感谢斩断毒藤'，指的应该是黑木往中药原料里掺伪品的事？"
"上个月质检部发现三批黄芪含水量超标，顺藤摸瓜查到黑木在川南的种植基地用工业盐水浸泡药材。"雪慧转动茶盏，杯壁上的水痕倒映着她微沉的眼，"当时警方说线索是匿名寄到经侦支队的，现在看来......"
"可能就是写信的人提供的。"翔伟接口，手指轻点信纸背面那个模糊的压痕，"这个印记，像不像某种徽章？"
雪慧取来放大镜。
压痕边缘有细密的纹路，中间似乎是个简化的"药"字，周围绕着类似太极的阴阳鱼。
她忽然想起上个月参加中医药协会年会时，会长佩戴的胸针——同样的阴阳鱼纹路，只不过更繁复。
"李教授今天在实验室吗？"她突然开口。
"在，说要给新研发的草本面膜做成分稳定性测试。"翔伟看她抓起外套，"要找他？"
"这信纸的材质不一般。"雪慧把信小心收进文件袋，"普通牛皮纸没这么韧，对着光看有竹纤维纹路——李教授研究过传统中药包装纸，说不定能看出门道。"
梅氏药业研发中心在大楼三层，推开实验室门时，李教授正弯腰调整显微镜。
听见动静，他直起腰，白大褂前襟沾着几点淡绿色的药渍："雪总今天怎么有空来？"
"来请您当鉴宝专家。"雪慧取出文件袋，"看看这信纸。"
李教授戴上老花镜，先对着窗户透光看，又用指尖搓了搓纸边："竹浆混了少量构树皮，应该是手工抄造的。
这种纸我在云南见过，大理白族的老作坊还在做，专门用来包药材——防潮，还能防霉。"他忽然眯起眼，"边上这道水纹，是抄纸时用的竹帘留下的，每个作坊的竹帘纹路都不一样。"
"能查到具体是哪家作坊吗？"翔伟问。
"得找行内人。"李教授摘下眼镜，"我有个学生在中药协会做技术顾问，负责传统工艺保护，或许能问出线索。"
离开实验室时，雪慧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赵律师的名字跳出来，声音带着一贯的冷静："雪总，关于您说的匿名信，我查了信里的措辞。
'斩断毒藤'这种比喻，在医药行业内部会议记录里出现过三次，最近一次是半年前中医药打假专项小组的内部简报。"
"您是说......"
"写信人可能接触过专项小组的核心资料。"赵律师停顿片刻，"另外，信纸背面的压痕，我用紫外线灯照过，显示出类似公章的边缘——可能是在某个文件上压印后留下的。"
雪慧脚步一顿。
翔伟扶住她的胳膊，掌心的温度透过呢子大衣渗进来："先回家，朵朵还等着给你看画。"
家里的玄关飘着糖醋排骨的香气。
朵朵听见动静，举着蜡笔画从客厅冲过来，发梢沾着蓝色蜡笔屑："妈妈看！
这是最勇敢的妈妈！"
画纸上，穿西装的女人站在高楼顶，身后飘着"梅氏药业"的旗子，脚下踩着歪歪扭扭的"大坏蛋"。
雪慧蹲下来抱她，鼻尖蹭过她软乎乎的脸颊："朵朵画的大坏蛋是谁呀？"
"是抢小朋友糖果的坏人！"朵朵歪着脑袋，"就像上次在幼儿园，有个叔叔鬼鬼祟祟看我们，老师说那是坏叔叔。"
翔伟在厨房探出头："朵朵说的是上个月幼儿园外的可疑人员，保安后来查了，是送外卖的走错路。"他端着排骨出来，目光扫过雪慧放在茶几上的文件袋，"要不要给泡泡糖发消息？"
泡泡糖是雪慧的网络好友，ID叫"老糖纸"，自称在印刷厂工作，对纸张和印刷技术门儿清。
雪慧犹豫了两秒，掏出手机拍了信纸的细节照，附上一句："帮我看看这纸的来头？"
消息刚发出去，茶几上的座机突然响起。
雪慧接起，是前台小周的声音："雪总，有位先生说要见您，只说自己是'乙'。"
神秘人乙。
雪慧和翔伟对视一眼。
三个月前处理黑木事件时，曾收到过署名为"乙"的匿名邮件，提供了关键的物流单据。
她按下内线："请他去会客室，我十分钟后到。"
会客室的百叶窗拉着，只留一道缝隙。
穿深灰风衣的男人背对着门，听见动静转过身，面容隐在阴影里。
雪慧认出他是上次在停车场见过的——当时他把一个U盘塞进她车筐，转身就消失在人流里。
"信收到了。"男人声音很低，像浸在水里的铜钟，"您拆信时，我在楼下银杏树上。"
雪慧挑眉："跟踪？"
"保护。"男人从风衣内袋取出一个牛皮纸包，"这是黑木集团近三年的资金流向，他们往东南亚转了三千万，名义是'药材种植基地扩建'，实际......"他顿了顿，"和您上个月查到的工业盐水泡药材案有关联。"
"为什么帮我？"
"因为您在帮整个行业。"男人指了指她放在桌上的文件袋，"那封信的纸是我托人从大理周记纸坊买的，他们家给老字号药铺包了三代药材。
压痕是中医药传承促进会的徽章，我上个月参加他们的闭门会议，文件袋上沾的。"
"真正的阴影......"
"黑木只是冰山一角。"男人看了眼手表，"有人在查您公司的官网，建议您今晚让技术部加派人手。"他起身走向门口，又停住，"对了，您女儿的蜡笔该换了，蓝色那支快断了。"
门合上时，雪慧摸出手机打开育儿APP——朵朵的蜡笔订单显示"已发货"，物流信息是两小时前更新的。
她转头看向翔伟，后者正盯着男人留下的牛皮纸包，指节捏得发白："他连朵朵的事都知道......"
"但他没恶意。"雪慧拆开纸包，一沓银行流水铺展在桌上，"这些数据，警方查了三个月都没拿到。"
深夜十一点，雪慧还在办公室核对资金流向。
电脑屏幕的蓝光映着她眼下的青影，手机突然弹出泡泡糖的消息："纸是大理周记纸坊的'药包笺'，每年只产五百刀，主要客户是北京同仁堂、杭州胡庆余堂这些老字号。
墨水是松烟墨调的，现在用这种墨水写信的，要么是老派手艺人，要么......"
消息戛然而止。
雪慧正要追问，桌上的座机发出刺啦刺啦的电流声。
她皱眉去按免提键，突然听见键盘敲击声——是从电话线里传出来的。
"翔伟！"她抓起手机拨家里的号码，响了三声被接起，朵朵的奶音带着困意："妈妈，爸爸在给我读故事......"
"把电话给爸爸。"雪慧听见翔伟的声音从背景音传来，"怎么了？"
"公司座机被监听了。"她快速收拾桌上的文件，"你带朵朵去客房，锁好门。
我让肖明派车接你们来公司。"
刚挂断，办公室的电脑突然黑屏。
雪慧看着屏幕上缓缓浮现的绿色代码，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那是她从未见过的字符组合，像某种古老的符文，又像被打乱的DNA链。
"叮"的一声，邮箱弹出新邮件。
发件人显示"未知"，标题只有一个符号：?。
她点开的瞬间，梅氏药业官网的警报声在整栋大楼里炸响。
雪慧抓起外套冲向电梯，手机在掌心震动，是技术部主管的消息："雪总，官网被攻击了！
首页全是乱码，数据库连接中断......"
电梯门打开时，她看见楼下大厅的电子屏正在闪烁，原本滚动的"梅氏药业，传承健康"变成了一行血红色的字：
"阴影之下，谁在说谎？"
（下章预告：面对突然被黑的官网，雪慧迅速召集技术团队，却发现攻击源来自国内某高校实验室。
更诡异的是，那些绿色代码竟与神秘信件上的压痕纹路高度吻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