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默盯着电脑屏幕上的销售数据，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这是他连续第三个月业绩排名第一，比第二名高出近30%。办公室的玻璃门映出他年轻的面庞——二十七岁，入职公司刚满一年，已经成为部门最耀眼的新星。
"程默，王总叫你去他办公室。"行政部的刘姐探头进来，脸上挂着程式化的微笑。
"好的，马上。"程默整理了一下衬衫领口，起身时注意到周围同事投来的目光。有羡慕，有探究，还有几道他读不懂的复杂眼神。
王总的办公室宽敞明亮，落地窗外是城市的天际线。"坐。"王总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年轻人，干得不错啊。"
"谢谢王总，这都是团队合作的成果。"程默谦虚地说。
王总摆摆手："别来这套客套话。你的能力我看在眼里，下个季度的华东区项目，我想交给你负责。"
程默心跳加速。华东区项目是公司今年的重点，原本传言会由资深主管李明负责。"这...我怕经验不足..."
"经验是积累出来的。"王总打断他，"我看中的是你的潜力和工作态度。好好干，别让我失望。"
走出办公室，程默感觉脚步轻飘飘的。经过茶水间时，他听到里面传来压低的声音。
"...凭什么给他？李明做了多少年..."
"...听说他舅舅是集团董事..."
"...整天装模作样，恶心..."
程默僵在原地，那些字眼像针一样扎进耳朵。他深吸一口气，假装没听见，快步走回自己的工位。
午休时间，程默习惯性地走向平时一起吃午饭的同事们的桌子，却发现座位已经坐满。李强抬头看见他，表情有一瞬间的尴尬，随即低头继续吃饭。
"这里有人吗？"程默指着一个空位问。
"哦，不好意思，这个位置留给小张了。"市场部的陈姐头也不抬地回答。
程默端着餐盘，最终一个人坐在了角落。手机震动，是大学好友林峰发来的消息："周末同学聚会，来吗？听说你最近混得不错啊！"
程默犹豫了一下，回复："还行吧，工作挺忙的，可能去不了。"
发完消息，他想起上周回家时母亲骄傲地向邻居炫耀他"马上要升职"的样子。当时邻居阿姨的笑容就有些勉强，现在想来，那笑容里藏着多少酸涩。
下午的部门会议上，王总正式宣布了华东区项目由程默负责的决定。会议室里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程默注意到李明脸色铁青，而其他同事则交换着意味深长的眼神。
"谢谢大家的信任。"程默站起来，"我会尽力做好，也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会议结束后，程默想找李明谈谈，却发现对方已经快步离开。他转向平时关系不错的同事小王："晚上有空吗？一起吃个饭？"
小王眼神闪烁："啊，今晚我有点事，改天吧。"
接下来的几天，程默明显感觉到办公室氛围的变化。同事们不再像以前那样主动和他聊天，有几次他走进休息室，原本热闹的谈话会突然安静下来。更糟糕的是，他开始发现工作中的阻碍——重要邮件"不小心"没抄送他，会议时间变更没人通知，甚至有一次发现电脑里的项目文件被人删除。
周五下午，程默正在整理项目资料，李强走过来，表情为难："程哥，能帮个忙吗？我手头这个客户方案明天就要交，但数据部分我怎么都搞不定..."
程默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六点了。他本打算今晚早点回去休息，但看着李强焦急的样子，还是点了点头："发给我看看。"
接下来的三个小时，程默几乎重做了整个数据分析部分。完成后，他揉了揉酸痛的肩膀，把文件发回给李强："你看看还有什么问题。"
"太感谢了！"李强夸张地说，"你真是救了我一命！"
周一早晨，程默刚进办公室就感觉气氛不对。同事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看到他进来，立刻散开。直到午休时，他才从市场部新来的实习生那里听说缘由。
"昨天李强在部门群里发了他完成的客户方案，王总特别表扬了他。"实习生小声说，"但有人说其实是你做的..."
程默心里一沉。打开手机查看部门群，果然看到李强发的消息："感谢各位同事的支持，特别感谢程默前辈的指导，让我能按时完成XX客户方案！"下面是一连串的点赞和"李强厉害"的评论。
程默松了口气，看来李强至少提到了他。但当他继续往下翻，发现李明回复道："指导？我听说整个数据分析都是程默做的吧？李强你这是把别人的功劳当自己的啊！"
随后群里炸开了锅，有人指责李强不诚实，有人暗讽程默"抢风头"，还有人说"有能力的人不需要靠这种手段证明自己"。
程默关上手机，感到一阵疲惫。他本是好心帮忙，现在却成了办公室政治的导火索。
下午，王总把程默叫到办公室，脸色严肃："听说你和李强之间有些矛盾？"
程默摇头："没有的事，我只是帮他修改了一下方案。"
"职场如战场啊，小程。"王总意味深长地说，"有时候好心不一定有好报。华东区项目很重要，我不希望看到团队内部有问题。"
走出办公室，程默决定找李强当面谈谈。在楼梯间，他听到李强正在打电话："...那个程默，装什么好人！明明就是想显摆自己厉害...王总还让他负责华东项目，凭什么啊..."
程默默默转身离开。那一刻，他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心底破碎了。
那天晚上，程默独自坐在公寓的阳台上，望着城市的灯火。手机亮起，是母亲发来的消息："儿子，最近怎么样？你张阿姨的儿子考上公务员了，天天炫耀..."
程默没有回复。他想起大学时教授说过的话："当你比别人好一点时，他们会嫉妒你；当你比别人好很多时，他们会羡慕你。"但现在看来，即使他比别人好很多，换来的也只是更深的嫉妒和排挤。
第二天上班，程默变得沉默了许多。当同事问起华东项目的进展时，他只说"还在进行中"，不再分享任何细节。午餐时间，他独自一人去了公司附近的咖啡馆。
在那里，他遇到了公司另一位部门的老张——一位即将退休的老员工。
"年轻人，怎么一个人在这儿？"老张端着咖啡坐到他对面。
程默勉强笑了笑："想换个环境。"
老张打量着他："听说你负责华东项目了？干得不错啊。"
"谢谢。"程默简短地回答。
"职场不好混吧？"老张突然说，"特别是像你这样有能力的年轻人。"
程默抬起头，有些惊讶。
"我看得出来。"老张喝了口咖啡，"记住，不是所有人都希望你过得好。有时候你的好，反而映照出他们的不足。"
"那我该怎么办？假装不如他们？"程默忍不住问。
老张摇摇头："做你自己，但学会保护自己。不要轻易把所有的牌都亮出来，特别是当周围都是对手的时候。"
那天晚上，程默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他梦见十年后的自己坐在对面，面容成熟而沉稳。
"你变得太多了。"未来的程默说。
"是你教会我的。"现在的程默回答。
"我后悔了。"未来的程默眼中闪过一丝悲哀，"我把自己包裹得太紧，失去了太多真诚的快乐。"
"那我该怎么办？"现在的程默困惑地问。
"找到平衡点。"未来的程默说，"不是所有的人都值得防备，也不是所有的人都值得信任。学会分辨，这比单纯的沉默或开放更重要。"
梦醒后，程默坐在床边，回味着梦中对话。窗外，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
周一的工作例会上，王总询问华东项目的进展。这一次，程默没有详细说明自己的计划，而是简单汇报了阶段性成果。当李明提出质疑时，他没有像以前那样据理力争，而是说："李主管经验丰富，您的建议我会认真考虑。"
会议结束后，程默主动找到李明："李主管，关于华东项目，有些地方想请教您的意见。"
李明明显愣了一下，随后表情缓和下来："哦？什么问题？"
程默知道，这不是屈服，而是策略。他依然会全力以赴做好工作，只是不再轻易暴露所有底牌。午休时，他破天荒地加入了同事们的闲聊，但话题不再是工作成就，而是最近的电影和美食。
当李强再次因为项目问题来找他帮忙时，程默没有直接拒绝，而是说："我现在手头有事，下午三点后可能有时间，你先自己试试？"
那天下午三点，李强没有再来。
下班路上，程默接到了林峰的电话："真不来同学聚会？大家都想见见你这个'成功人士'呢！"
程默笑了笑："最近确实忙，下次吧。对了，你上次说的创业项目怎么样了？"
电话那头传来林峰兴奋的声音，程默耐心地听着，偶尔提问。挂断电话前，林峰说："感觉你变了，比以前...怎么说，更沉稳了。"
程默望着人行道上匆匆走过的陌生人，轻声说："人总会变的。"
回到家，程默站在镜子前，看着里面的自己。眼睛里的天真少了，多了几分沉稳和警觉。他突然想起母亲常说的话："出门看天色，进门看脸色。"以前他觉得这是世故，现在才明白，这不过是成年人的生存智慧。
他拿起手机，给母亲回了消息："妈，我挺好的。张阿姨儿子考上公务员是好事啊，替我恭喜他们。"
发完消息，程默打开电脑，继续完善华东项目的方案。这一次，他没有在部门群里分享进度，而是选择直接向王总汇报。他知道，真正的成长不在于炫耀，而在于沉淀；不在于被所有人喜欢，而在于学会在复杂的人际关系中保护自己的同时，不失去最初的善良。
窗外，城市的灯光一盏盏亮起，如同无数沉默的见证者。程默知道，明天的办公室依然会有暗流涌动，但他已经学会了如何在其中航行——不是随波逐流，而是掌握自己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