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正常以为自己已经彻底摆脱了噩梦的纠缠。自从王伟被绳之以法,社区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渐渐换了新的内容,而他也努力让生活重回正轨。他重新布置了房子,那曾经摆放冰箱的角落如今换成了一个温馨的小书架,似乎这样就能抹去那段惊悚记忆的所有痕迹。
然而,平静之下暗流涌动。警方在后续整理案件卷宗时,发现了几处细微到极易被忽略却又异常关键的疑点。尸体上的一处旧伤,其愈合特征与多年前林正常曾工作过的一家工厂里发生的工伤事故高度吻合;案发现场发现的一根特殊纤维,材质竟与林正常常穿的一件工作服一致;还有那用来包裹尸体的黑色塑料袋,追踪溯源后发现是从林正常公司附近的超市售出,而购买时间恰好是他独自加班的那晚。
起初,警方并未往深处想,只当是巧合。但随着调查的持续深入,这些巧合堆积起来,形成了一片难以驱散的疑云。负责此案的刑警队长陈峰,是个经验丰富、眼光敏锐的老警察,他决定重新找林正常聊聊。
林正常接到警方电话时,心里“咯噔”一下,但很快镇定下来,心想案件已然了结,王伟就是真凶,没什么可担心的。他如约来到警局,脸上挂着坦然的笑容,与陈峰面对面坐下。
“林先生,今天请您来,是想再核实一些细节,希望您别介意。”陈峰的语气平和,眼神却像鹰隼般锐利,不放过林正常脸上任何一丝表情变化。
“陈警官,您尽管问,只要能帮上忙。”林正常双手交叠,微微前倾,表现出十足的配合。
陈峰翻开卷宗,不紧不慢地抛出第一个问题:“您还记得多年前在工厂时,有没有同事受过类似尸体上那种伤口的伤?”
林正常皱起眉头,陷入回忆,片刻后摇了摇头:“时间太久了,我不太记得,工厂里小磕小碰挺多的。”
陈峰微微点头,接着问:“您公司附近超市的监控显示,购买黑色塑料袋那晚,您正好在加班,您买袋子做什么用呢?”
林正常心里一惊,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他下意识地搓了搓手指,解释道:“那晚我好像是买了个袋子,准备装些旧资料扔掉,时间太久,具体记不清了。”
陈峰没再追问,换了个话题,聊起尸体发现时冰箱里的食物。林正常一一作答,可话语间的犹豫愈发明显。末了,陈峰站起身,拍了拍林正常的肩膀:“林先生,感谢您的配合,后续可能还需要您帮忙,您先回去吧。”
林正常离开警局后,脚步虚浮,内心的慌乱如同野草般疯长。他回到家,关上门,靠在墙上大口喘气,脑海中不断回响着陈峰的问题,那些被刻意遗忘的片段似乎在黑暗深处蠢蠢欲动。
夜里,林正常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往昔的零碎记忆不受控制地闪回。他看到一个昏暗的房间,灯光忽明忽暗,有争吵声、打斗声,还有恐惧与绝望交织的眼神……他猛地坐起身,大汗淋漓,双手抱住头,痛苦地呻吟。就在这时,门铃急促响起,突兀的铃声在寂静夜里如同炸雷。
林正常惊恐地望向门口,犹豫片刻后起身,透过猫眼看到是陈峰带着两名警员站在门外。他颤抖着打开门,声音干涩:“陈警官,这么晚了……”
“林先生,实在不好意思,有些新情况紧急需要向您核实,方便我们进去吗?”陈峰的脸上带着歉意,眼神却透着不容拒绝的坚决。
林正常侧身让他们进屋,陈峰直奔主题:“林先生,我们刚得到消息,您近期去看过心理医生,诊断结果显示您患有严重的健忘症,对吗?”
林正常的脸色瞬间惨白,他无力地坐到沙发上,点了点头。陈峰继续说:“我们怀疑,这起案件背后还有隐情,您缺失的记忆或许藏着关键真相。”
林正常双手捂住脸,沉默良久,缓缓开口:“我最近确实经常忘事,有时候连昨天做过什么都不记得,可我真不知道和这案子有什么关系……”
警方没有逼迫,留下几句让他好好休息、配合调查的话后离开。林正常独自坐在黑暗中,内心被恐惧与迷茫填满。他决定主动寻找失去的记忆,次日清晨,便来到了之前就诊的心理诊所。
心理医生接待了他,在深度催眠的辅助下,尘封的记忆如决堤洪水般汹涌而出。他看到自己在那个夜晚,与一个曾经在工厂结仇的人相遇,对方因当年的恩怨对他百般羞辱、挑衅。酒精作祟下,他情绪失控,两人扭打起来,过程中失手将对方推倒,对方头部重重磕在桌角,当场没了动静。
惊恐万分的林正常望着地上的尸体,大脑一片空白。慌乱中,他想起自家冰箱制冷不好,便决定先将尸体藏在冰箱,再想办法处理。之后的日子,他因过度惊吓与酗酒,大脑自动屏蔽了这段记忆,加上原本就有的健忘症,竟真的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毫无察觉。
从催眠中醒来,林正常泪流满面,他深知自己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行。此时,门铃再次响起,他知道是警方。林正常缓缓起身,打开门,面对陈峰,他平静地说:“陈警官,我跟你们走,我想起来了……”
林正常归案后,案件进入司法程序。法庭上,他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尽管律师以他患有健忘症、犯罪时意识不清为由进行辩护,但法律的天平不会轻易倾斜。最终,林正常因过失致人死亡罪被判处有期徒刑十年。
入狱后的林正常积极改造,他参加各种心理辅导课程,努力与健忘症抗争,试图拼凑起支离破碎的人生。他时常在狱中回想起曾经拼命想要掩盖真相、寻找替罪羊的自己,满心懊悔。他用劳动与汗水赎罪,期望着出狱后能以全新的自己面对世界,哪怕那一天还很遥远。
监狱外,生活依旧在继续。社区里的人们偶尔还会提起这桩跌宕起伏的案件,感慨人性的复杂与世事的难料。而林正常的故事,也成为了一个警示,提醒着人们,无论记忆如何模糊,真相终有浮出水面的一天,正义或许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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