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潘凤弯腰放托盘的瞬间,鲁肃用尽力气,伸出沾着血污的手指,在布满灰尘的地板上,极其快速、隐蔽地划了三个字:“屏风后”。
潘凤直起身,目光随意地扫过地面,似乎并未在意。他拿起羊腿,自己先撕咬了一大口,满嘴流油,含糊不清地问:“味道不错!你咋不吃?”
鲁肃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强忍着疼痛,压低声音,带着蛊惑和暗示:“潘将军……肃……肃有一言……关乎将军性命……将军可曾留意……昨夜大王身后……屏风……”
潘凤咀嚼的动作猛地停住!他缓缓转过头,那双铜铃大眼死死盯住鲁肃,刚才的粗豪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和压迫感!他声音低沉得如同闷雷:“鲁子敬……你……知道些什么?”
有门!鲁肃心中狂跳,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强撑着抬起头,声音带着急切:“将军!那屏风之后……有……有大王亲笔所书……关乎……关乎将军……”
“住口!”潘凤猛地一声暴喝!如同平地惊雷!他“腾”地站起来,巨大的身躯几乎堵住了整个舱门!他须发戟张,怒目圆睁,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狂怒和杀气,手指着鲁肃,唾沫星子几乎喷到鲁肃脸上:
“好你个奸贼鲁肃!竟敢在此妖言惑众,污蔑大王!还敢窥探大王屏风?!你找死!俺老潘现在就劈了你!为主公除害!” 他作势就要去拔腰间的佩刀!那凛冽的杀意,绝非作伪!
鲁肃瞬间如坠冰窟!浑身血液仿佛凝固!完了!弄巧成拙!潘凤这莽夫!他竟然……他竟然对陈烈如此死忠?!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了吗?!
巨大的绝望瞬间淹没了鲁肃!他闭上眼,等待着那劈下的钢刀。
然而,预想中的剧痛并未到来。
舱内死寂了片刻。鲁肃颤抖着睁开眼,只见潘凤拔刀的手停在半空,脸上的狂怒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神情——有嘲弄,有无奈,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悲哀。
潘凤缓缓将刀推回鞘中,魁梧的身躯似乎微微佝偻了一下。他走到鲁肃身边,蹲了下来,巨大的影子将鲁肃笼罩。他凑近鲁肃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梦呓,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冰冷和了然:
“鲁子敬……你以为俺老潘……真是那有眼无珠的蠢货?”
“屏风后那‘必杀之’的竹简……俺老潘……早就知晓了。”
“方才……不过是相戏耳!”
“主公要杀俺……俺知道。”
“可俺……认了!”
最后三个字,带着一种认命般的沉重和决绝,重重砸在鲁肃的心上!他猛地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潘凤那张粗犷却写满复杂情绪的脸!
潘凤不再看他,抓起地上的羊腿,狠狠咬了一大口,仿佛要将所有的情绪都嚼碎咽下。他站起身,走到舱门口,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声音低沉而充满警告:
“鲁肃,俺劝你……安分点。想拉俺下水?没门!俺老潘烂命一条,死就死了。可你……”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厉,带着森然的杀气:
“若敢再行不轨,妄图加害主公……俺第一个拧下你的脑袋!说到做到!”
舱门被重重关上,隔绝了外面微弱的光线。只留下趴在冰冷草席上的鲁肃,浑身冰冷,心如死灰。他自以为抓住了潘凤的把柄,却不知自己才是那个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小丑。陈烈、裴元绍、潘凤……这看似粗豪的“无双上将”,竟也藏得如此之深!这艘钢铁巨舰,如同一个深不见底的恐怖漩涡,他鲁子敬,已是深陷其中,插翅难逃!
潘凤的脚步声消失在舱外冰冷的甲板上,只留下鲁肃趴在草席上,心如死灰,仿佛整个世界的重量都压在了他伤痕累累的背上。那“必杀之”的竹简,潘凤的认命,陈烈的冷酷……如同一座座无形的大山,将他最后一丝希望彻底碾碎。这冰冷的囚笼,似乎已成他最终的归宿。
然而,仅仅过了一刻钟,沉重的舱门再次被推开!潘凤那张粗犷的脸又探了进来,不过这次,他脸上没了刚才的沉重和杀意,反而堆满了……一种难以形容的、带着点狡黠和市侩的笑容?他左右张望了一下,确认无人,这才闪身进来,反手轻轻关上门。
“嘿嘿,鲁先生?”潘凤搓着手,压低声音,脸上挂着一种近乎谄媚的笑容,凑到鲁肃身边蹲下,“刚才……吓着了吧?俺老潘跟你闹着玩呢!别往心里去啊!”
鲁肃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惊愕和难以置信!闹着玩?刚才那几乎要劈了他的杀意,那认命般的沉重……是闹着玩?!
“潘……潘将军?你……你这是何意?”鲁肃声音干涩,完全摸不着头脑。
潘凤脸上笑容更盛,带着一种“你懂我懂”的神秘感,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是气音:“鲁先生,俺老潘是个粗人,但粗人也有心眼!实不相瞒……俺早就跟陈霸先(陈烈字霸先)那小子不对付了!”他提到陈烈字时,故意带上了几分轻蔑。
“什么?!”鲁肃的心脏再次狂跳起来!峰回路转?!
“那小子!”潘凤撇撇嘴,一脸不屑,“仗着有点本事,眼睛长到头顶上去了!对俺老潘呼来喝去,当牛做马!俺早就憋了一肚子火!还有那许攸小人,整天在背后嚼舌根!俺老潘早就想反了他娘的!”他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飞溅。
鲁肃眼中瞬间燃起了希望的火苗!难道……难道刚才潘凤的认命和警告,都是做戏?!是为了试探自己?!他强压住激动,声音带着颤抖:“将军……此言当真?!那屏风后……”
“屏风后那玩意儿?”潘凤嗤笑一声,摆摆手,“俺老潘又不瞎!当然看见了!他陈霸先想卸磨杀驴?门都没有!”他眼中闪过一丝凶狠,“鲁先生,你听着!这次算你走运!俺老潘决定了!就帮你这一把!你回去告诉孙将军和刘皇叔,让他们放心大胆地打过来!到时候,俺潘凤就在这水寨里给他们当内应!保管杀他陈霸先一个措手不及!里应外合,大事可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