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送机场”只是一种说法,毕竟小哥此人,有没有合法证件能坐飞机,还是两说。但这些细节,吴二白不想深究,全权交给吴斜和胖子处理。
吴歧亦是这么想,所以和吴斜、胖子及吴二白两方商议好这件事,就回到季、盛二人的车上,简要和季、盛二人提了一嘴,后面有他哥的朋友,要和他哥一起去京城看诊,所以要和他们同行的事,便罢了。重点只在于,等他们几个人到京城的医院后,如果他哥那朋友需要住院,而医院又缺床位的话,让季、盛二人帮忙和医院说说,看能不能想办法添张床之类的。
些许小事,季、盛二人自然无有不应。至于自家“大舅哥”的朋友到底是什么人,出了什么问题之类的,并不是两人想探寻、深究的问题。这也是他们和吴歧相处中形成的默契和分寸。
……
待季、盛二人带着吴歧的车,和伙计带着吴斜、胖子、小哥的车走远,吴二白依旧站在原地。
他不知道自己刚才是不是冲动了,不该用那种姿势,当着孩子“小朋友”的面,环抱住孩子的肩。
不搭是理智,是克制;搭了……大约是再多理智与克制,都抵不过不想让他人觊觎孩子,想留孩子在他身边的心,和……第一次如此近距离,见到孩子“小朋友”,给他带来的焦躁和不安吧。
孩子的“小朋友”,比他年轻,比他更能帮到孩子的事业,比他和孩子更有共同语言和话题,且这两人看上去,也不像他一样沉闷无趣,定是很会讨孩子开心的类型。
爱总是让人自卑,让人面目全非。饶是智计卓绝、心思深沉的吴二爷,也不能免俗。
若他低到了尘埃里,能不能开出一朵花呢?
吴二白不知道。他点了一支烟,静静地抽着。
解连环全程没有下车,这会儿见二哥也不说走,只独自面对侄子离开的方向,默不作声地抽烟,才忍不住走到吴二白身边。
他大概窥得一丝二哥的心绪,也点了根烟,陪吴二白慢慢抽着,好一会儿才说:“哥,我觉得小歧那孩子,比你想的更爱你。”
吴二白听到表弟的话,神情未变,似乎并不意外,也可能只是习惯性在人前表现得情不外露。他没问解连环“何出此言”,而是淡淡道:“何以见得?”
解连环吐出一个烟圈儿,“我没什么实证,但……就如上次你单独问我,小歧和张麒麟怎么回事时,我和你说的那样儿,我和你提了孩子跟我说,他目前有两个,以稳定交往为目的,正在交往的小伙伴的事——嗯,目前来看,应该就是刚才那两个无疑了。”
“虽然孩子和我说,你知道他那两个小伙伴的存在,可那是你从小花那儿知道的,不是孩子主动告诉你的。”
“我想说的是,按说孩子有了要好的“小朋友”,应该会立刻、马上、毫不犹豫、兴高采烈地先告诉你,然后才在合适的时候,找机会告诉我,可为什么事实上,咱们俩的情况几乎完全颠倒了呢?”
“小歧不是个扭捏的人,那他在犹豫什么?为什么没有把这件实打实的“好事”,第一时间分享给,最应该分享的人,也就是——你呢?”
“他在顾虑什么?”解连环看向吴二白,“我想,二哥应该比我清楚吧?”
爱而生怖。吴歧自然是怕吴二白不高兴。
就像现在,另一个事主爱而生卑,怕自己不够好,能给吴歧的不够多一样。
这点,吴二白很清楚,解连环也很清楚。
至于表叔侄俩私下沟通时,吴歧和解连环说什么“事情还没定下,我也还没考虑,要带人过来见家长”之类的话,听听就算——以吴歧的聪慧和看人眼光,确认对方对自己是不是真心,以及自己对对方是否有足够的好感,是什么很难的事吗?
说到底,还是为了给自己多点儿时间,让自己能在吴二白这儿循序渐进,打铺垫,不至于让自己亲爱的二叔,得知自己有“朋友”后,太难以接受罢了。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没想到事情意外被解语花知晓,后续又让解语花一通电话,直接把事儿和吴二白摊开了。
想到这个,解三爷就不禁埋怨小花,这事儿办得冒失。
(注:解连环不知道小花喜欢吴歧,及小花这通电话多多少少夹杂了私心)
但作为吴二白和吴歧的表弟与表叔,解连环有些话只能点到为止。于是三爷说完这句“比我清楚”,就不再多说。他相信吴二白自有判断。
而如解连环所想,吴二白不仅想到解连环反问的那个问题的答案,还借由这个答案,想到另一桩事。
二爷想起吴歧上次回老宅,给他带了自己亲手做的柠檬巴斯克蛋糕那回,和他说的话。
吴歧说:“咱俩的使命,本来也不是要做到完全一样啊?世上没有两片相同的叶子,遑论两个人?”
“我在意你、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也是因为你本身——不管什么年纪、什么性格;亦或有什么在你自己,或其他人看来不好的地方,比如:啰嗦、闷骚、别扭、拧巴、不坦诚、装深沉,动不动就一副“我都是为你好”的样子气我,但那都是你本身——我已经知道了。”
“如果我有天,真的嫌弃你、讨厌你、不想和你在一起了,那一定是你本身出了什么差错。换言之,可能是我觉得,你没有继续保持你的本色。”
“就比如现在,你和我说什么:你觉得自己年纪大、性格古板,问我以后会不会后悔这些,我就很不喜欢。”
“因为你在怀疑自己,对自己不自信。”
想到这些,吴二白突然觉得,自己突然陷入自我怀疑的情绪,其实挺没必要的。
没有继续保持本色,才会讨厌他吗?——原来孩子那时已经给过他答案了。
想明白这一茬,吴二白不禁有些哑然:他刚才那些想法,算不算“丧失本色”?要让孩子知道,说不定孩子又要用眼睛里的“小刀”,“嗖嗖嗖”戳他,还得用大耳刮子让他“清醒”一下吧?
思及此,二爷赶紧把那些不该有,也绝不能让吴歧知道的想法“一键清空”,又递给身边表弟一个“不要在孩子面前乱说话,管好你的嘴,否则我就把它缝起来”的眼神。
解连环:“……”这是不是“过河拆桥”?狡兔死,走狗烹啊~~
吴二白才不管蠢表弟怎么想,径自把剩下的烟不紧不慢地抽完。
等最后一个烟圈儿,从吴歧眼里非常性感撩人,叫他见了只想舔嘴巴的唇齿间消散,吴二白就又恢复成那个运筹帷幄,城府极深,在吴斜嘴里“如果不是二叔的性格比较寡淡,“九门”最多剩两门” 的吴家二爷。
“走吧。”吴二白灭掉烟蒂,对解连环说。
于是剩余人的车队再次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