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点……”
“外祖父,再高一点……”
淼淼正在陪外祖父放纸鸢。
因为外祖父腿脚不便,喜欢的运动,诸如骑马射箭,打猎,还有每日晨起打拳的运动都不能了。
试想一下。
一个久经沙场,英勇无敌,哪怕是一把年纪了,走路都是带风的大将军。
现在只能每日坐着。
吃吃睡睡,喝酒饮茶,再不然就是到高台上看着远方的天空发呆。
这看着多让人担心啊。
担心外祖父抑郁了。
于是二哥就交代了,让她陪着外祖父,逗外祖父开心。
然后淼淼就成了外祖父的跟屁虫。
一会拉着他放纸鸢,一会拉着他下棋,总之就是把自己磨人的功夫,都在外祖父身上使了一遍。
“外祖父,要吃点心吗?”
“要喝茶吗?”
“要出去走走吗……”说到走,淼淼忽然闭了嘴。
哪能对一个腿脚不便的人说走呢。
她嘴瓢了。
见外祖父杵着下巴发呆,淼淼又转移了话题:“外祖父,要听我给您背诵诗词吗?”
“别,千万别,你外祖父我最不喜欢听那些文绉绉的诗文了,我现在就想看你写字。”陆老将军连连摆手。
姜淼淼:……
好吧,为了外祖父能开心一些,她写。
陆老将军看着在他面前,上蹿下跳,像只猴似的小丫头,这会儿终于消停了,还乖乖坐在案几上写字。
松了一大口气。
小丫头精力太旺盛了,没一刻闲着的。
陪她放纸鸢,帮她伺弄花草,看她打花拳绣腿,甚至还要督促她看书习字。
带娃居然比打仗还累。
陪了小家伙几日,都把他这个老头给累坏了。
一闲下来只想发呆打瞌睡。
但听着皇上的亲外孙女甜甜的喊他外祖父,还为他端茶捏肩。
他顿感心情舒畅。
哪怕那人是皇帝,能操控别人的生死,但仍是孤家寡人。
恐怕永远也体会不到这样的天伦之乐。
淼淼写了两首诗递给他:“外祖父,我字写的如何?”
“好……竟然比你娘写的都好。”陆老将军拿在手里细细琢磨。
果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姜淼淼双手杵着下巴,笑眯眯的看着外祖父:“那我可以不写了吗?”
“不可以。”
陆老将军装得一脸严肃,又给外孙女面前铺了张白纸。
主要是大外孙宴哥儿交代了,要盯着小丫头念书写字。
否则一准会被颜乘安那小子给拐跑了。
那孩子也是个无法无天的,老逃学,不学无术,没事还爱到他家门口转悠。
于是陆老将军现在有了个任务,盯着小丫头。
可不能让颜家小子带坏了他宝贝外孙女。
姜淼淼:……
外祖父到底是大将军。
说一不二,完全没有转圜的余地。
淼淼决定给外祖父点炉沉香,沉香能安神助眠。
然后她继续临摹论语,一边写一边背诵……
阿娘不在,公主不知道在忙什么,又带着小钰儿回去宫里了。
爹爹更忙,每次去崔府都见不到他。
再过一个月就是春闱,淼淼也不想去打扰二哥。
两个表姐,一个待嫁,一个在学规矩,恶补流放时落下的诗书礼仪。
各有各的事忙,就数她最闲。
一下子就没了拘束。
淼淼悄咪咪抬眸看了一眼外祖父。
正靠在躺椅上打盹 呢。
嘿嘿!终于睡着了。
找了块毯子给他盖上,蹑手蹑脚退了出去,轻轻关上房门。
扭头问喜儿:“公主娘亲还没回去吗?”
“没呢,还在宫里。”
喜儿见小主子将老将军给哄睡着了,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三娘子不在家,姑娘胆越发的大了,四处串门子。
崔家、穆家、景王府,甚至连孙家也去。
还时常去茶楼酒肆转悠,听人唠嗑,一听就是一下午。
“姑娘今日想去哪?”喜儿问完,才想起来该改口了。
现在应该唤郡主了。
万一要送个礼什么的,她也好提前准备。
淼淼停下脚步,歪着小脑袋想了想:“去孙府吧,巧姐姐刚到京城,我怕她水土不服,也怕孙二嫂嫂会欺负她,我得去给她撑腰。”
孙二嫂有病,有大病。
回京城的途中就深有体会了。
如今巧姐姐来了京城,还是挺着大肚子来的,阿娘不在,她这个娘家人得时常去走动走动才成。
这大户人家多的是狗傍人势的奴仆。
孙家姐夫也不可能时刻守在她身边,虽然是孙家大嫂管家,但也有顾及不到的地方。
她得去看看。
好让孙家人知道,巧儿姐不是什么乡下丫头,而是她明珠郡主的姐姐。
现在想想。
这个郡主的头衔还挺管用的。
可以虎假龙威。
刚出角门,就碰到急匆匆走来的流云。
“郡主,刚刚家里下人来报,姜大姑娘去府上寻您和二公子,正巧遇上了姜云泽,然后大姑娘就被姜侍郎给带走了。”
“带走……是什么意思?”
淼淼心中一惊:“是被绑走的?”
流云:“这倒不是,姜侍郎去府上寻你,说是姜老太太病了,想让你们回去看看,刚巧就碰到了姜大姑娘,大姑娘到底是他侄女,盛情难却就去了。”
“病了?病了与我何干,我和二哥又不是郎中。”淼淼只觉得莫名其妙。
搞得他们真像一家人似的。
“巧姐姐是独自一人去的吗,姐夫可有陪着?”
想到姐夫可能是将自己关屋里备考,巧姐姐是自己出来的。
她不免有些担心。
流云:“就两个丫鬟和两个婆子跟着,还有一个马夫,没见到有别的男子。”
“事不宜迟,去姜府救巧姐姐,她可怀着宝宝呢。”淼淼唤来啾啾,让它先去探探。
“要不还是先告诉宴公子?”喜儿心里有些不踏实。
别看小主子说话跟个大人似的,可到底还是个孩子。
怕她应付不来。
姜侍郎就是只千年老狐狸,狡猾着呢。
已经许久没交集了,这突然就要请小郡主和宴公子过去。
怕是没安什么好心。
论武力值,姜家人确实无人动得了小主子。
怕就怕他们使阴招。
淼淼摇头:“不可以,不能告诉二哥,他马上要科考了,不能打扰他,也不能让他分心,我们自己去吧。”
姜老太根本不在乎儿孙,她即便是病了死了,也不一定会良心发现。
更不可能是因为想念二哥了,所以才亲自接他们回去的。
一准是有什么阴谋。
二哥科考在即,不想有任何事打扰到他。
特别是姜家的事。
她如今是郡主了,身边又有流云和喜儿,还有一群武艺高超的暗卫。
哪怕姜家是龙潭虎穴,也没人动得了她。
淼淼仰着头,背着手,昂首阔步的往前去了。
很是嚣张的样子。
喜儿和流云相视一眼,一个连忙追上去,一个去安排马车。
……
姜府。
姜巧儿见过姜老太后。
有些坐立不安。
很明显她这位叔婆根本不待见她。
二叔姜云泽又是个笑面虎。
原本是想有多远躲多远的,没想到会在陆园门口碰见。
她认得二叔不奇怪,因为二叔和爹爹长得还挺像。
奇怪的是二叔居然认得她。
二叔离开江州进京赶考时,她至多也不过二三岁,两三岁的娃和现在的她,简直就是天差地别。
可二叔居然一眼就叫出了她名字。
就好像是特地等着她的。
她之所以应邀来见这母子俩,也是为着她那即将科考的夫君。
听说二叔是礼部侍郎。
礼部除了礼部尚书,就是二叔官最大。
而这春闱又是礼部主持。
所以她有些担心二叔会给夫君使绊子。
不想与之在此时交恶。
不想夫君被人指责,说他夫人不敬长辈,目无尊长。
在公婆身边的这几年,她学到了很多很多。
学会了审时度势,学会了暂时的忍耐。
但第一次来京城的她,有些不安。
哪怕是淼淼在信中同她描述过了京城的繁华。
亲眼所见,还是有被深深的震撼到了。
再到这姜府,看着府中亭台楼宇小桥流水,雕栏玉砌。
好一座清秀俊雅的宅子。
再想到老家曾经的小破屋,他们一家困苦的日子,还有爹爹被打瘸的腿。
她就难掩心中酸涩与悲愤。
二叔和叔婆凭什么?
凭什么要那般欺辱爹爹,凭什么欠债不还?
明明他们母子过得这样好,锦衣玉食,还有这样好的大宅子住。
却连一百两都不愿意还,还让人打了爹爹。
可恶!
欺人太甚了。
姜巧儿紧紧攥着袖中的手,掌心都快抠出血来了。
再想到她现在势单力薄,还是忍了下来,没有当场爆发。
垂眸掩下眼里的情绪,好半晌后才平复了心情。
但还是忍不住问道:“姜大人,这宅子可真好,你们住了有十几年了吧?”
“嗯!许多年了。”
对待堂兄一家,姜云泽还是有些愧疚的。
毕竟是从小到大的情谊。
他娘与大伯母素来不和,却没想到,阿娘稀里糊涂的就将还兄长的银钱给扣下了。
可阿娘即便有错,也是他亲娘。
他责备不了半句。
只能是有负兄长一家了。
哪怕是还了钱,这些年生的嫌隙与隔阂是抹消不掉的。
如今见到侄女。
有愧,有惊讶……
当然也想借她接回宴哥儿和淼淼。
能借此缓和一大家子的关系是最好的。
他打量着侄女。
特地找人画过他们夫妻二人的画像。
有些惊讶于她的气度。
完全看不出是乡下来的姑娘,倒是与京城的大家闺秀并无二致。
沉稳,落落大方。
大抵是孙家二老调教过了。
姜老太太的关注点与儿子不同,她对姜巧儿的衣饰比较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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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裳都是当下京城最时兴的款式,材质面料都是上乘的。
首饰也看着挺值钱的样子。
孙家竟然这般富裕吗?
看得出来,孙家待她这个儿媳很大方。
真是麻雀变凤凰了!
可这丫头在她面前坐了半晌,也没想过孝敬她一星半点。
真是不懂规矩。
再一想到是她那妯娌田氏的孙女。
还是十分来气。
想当年田氏是怎么挖苦她的,她记得清清楚楚。
那一百两银子就是田氏欠她的。
姜老太太有些嫌恶的看着姜巧儿:“你祖母身子如何了,还是一样走不了路?”
姜巧儿答非所问:“自从陆婶婶回了江州后,我家日子才好了许多,爹爹的腿也治好了,祖母的病也好了许多,我们全家都记着婶婶的恩,但同时也不会忘记阿爹的断腿之仇,我祖母好得很,就不劳你挂心了。”
不同于刚刚踏入姜家时的局促不安。
她此时心中只有对爹娘的心疼,还有对这母子的愤恨。
若是有那本事,她也想让二叔尝尝瘸腿的滋味。
姜老太太一张脸都绿了。
她也没想到那群下人下手没个轻重。
有些心虚的看了一眼儿子。
又看向姜巧儿:“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再怎么说我也是你叔婆,你爹娘没教你规矩吗,从进门到现在,一口一个姜大人老太太,连人都不会喊了?”
姜老太本来就瞧不上姜巧儿,又见她揭了自己的遮羞布。
就更不高兴了。
姜巧儿语气平静,轻哼了一声:“自然是教过的,他们教我不能忘恩负义,教我做人要有良心,教我要信守承诺,欠债要还……”
一字一句,毫不留情的撕开了姜云泽伪善的面具。
姜云泽脸黑如锅底。
打断了姜巧儿的话,吼道:“够了,都是些陈年往事,欠你爹的钱也早就还了,你一个姑娘家家的,说话何必这样难听,得理不饶人。”
姜巧儿被他吓了一跳,顿时冷静了下来。
民不与官斗。
此地不宜久留。
她起身行礼欲走:“二叔说的是,方才是我食言了,若无事侄女便告辞了,夫君还在家中等着我回去呢。”
姜云泽看了门口的婆子一眼。
几个小厮和婆子当即拦住了她们的去路。
“二叔这是做什么?”姜巧儿心中一紧,紧握着婢女的手。
二叔到底想做什么?
难不成打瘸了她爹的腿还不够,还要欺辱她?
身后的丫鬟婆子一脸懵,但还是立刻护在了主子面前。
青天白日的,这怎么走个亲戚还能遇到危险。
姜云泽端起茶饮了一口,温和笑道:“巧儿无需惊慌,姜府到底也是你娘家,你难得来一趟,住些日子再回去吧,正巧淼淼和宴哥儿也快回来了,你们好好叙叙旧,你一定十分想他们吧?”
“你夫君那儿我会派人去知会他的,无需担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