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部长!”魏榕立即上前一步,声音清朗有响起,同时伸出右手,“辛苦您冒雨亲自莅临春奉县指导工作!”
她的姿态不卑不亢,充满了担当的气场。
梁炯明伸出手,有力但短暂地与魏榕握了握。
他那平和的脸上甚至微微露出一点极淡的笑意,声音沉着,穿透雨声:“职责所在,何言辛苦。”
梁炯明的目光随即扫向她身后的张超森。
张超森心头一凛,心脏几乎跳到了嗓子眼。
他赶紧同样上前一步,在雨篷下光线不明的阴影里,努力挺直腰板,声音尽量洪亮清晰却不失恭敬:“梁部长!”
他伸出双手,紧紧握住了梁炯明伸过来的右手,“欢迎梁部长!感谢市委领导对我们春奉县的高度重视!”
梁炯明的手温暖而干燥,但握手的力度和时间都恰到好处,既没有久握的亲昵,也没有匆匆而过的敷衍。
他对着张超森只是微微颔首,没有多余的话语。
那份无形的距离感让张超森感到一股透骨的凉意。
“人都到齐了吧?”
“部长,除外地的乡镇书记外,县城符合要求的七十六人,应到七十六人。”
“经确认,五十五人已到位,其余二十一人最迟两分钟内赶到。”魏榕身边的白薇口词伶俐地回答道。
“好。”梁炯明只吐出一个字,随即对魏榕道,“魏榕同志,抓紧时间。”
他抬手整理了一下并没有褶皱的夹克领口,动作带着一种习惯性的整洁利落,“去会场。”
魏榕毫不犹豫地点头:“明白!梁部长请!”
她立即侧身一步,肃手引路。
一行人迅速穿过大楼的走廊,步履生风。
县委大楼内部已被紧急净空,走廊上空无一人。
只有工作人员在远处门后紧张地窥视着这一行不速之客。
来到连接县委办公区和小礼堂的那扇厚重隔门前。
魏榕微微吸了一口气,白薇已无声地将两扇厚重的红色木门推开一道足够宽的缝隙。
明亮的会议灯光和礼堂内无数道或好奇、或紧张、或茫然的目光如同无形的探照灯光柱,瞬间刺穿了门缝,齐刷刷地聚焦到这一行人身上!
礼堂内济济一堂,县城所有够分量的正科级实职、副县级领导悉数到场。
空气像是被无形的手捏紧了,沉甸甸的压着所有人的胸口。
嗡嗡的低语、纸张被不安的手指捏动的沙沙声……
在门被推开的刹那,所有声音如同被利刃切断,骤然消失!
整个空间陷入一片令人心悸的死寂!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门前的核心区域——走在最前端的梁炯明,紧跟在他身后气场深沉的秦明,以及魏榕、张超森……
梁炯明面沉如水,没有丝毫停顿,步履沉稳地迈过那道象征着权力界限的门槛,踏上小礼堂主席台前侧的地面。
他那身影,在无道目光的簇拥下,却仿佛背负着千钧重担,每一步落下,都像是踩踏在场每一个人的心跳之上。
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台下,掠过一张张绷紧的面孔,那眼神既似平湖深水,却又带着审视一切的力量。
会场静得可怕,空气也仿佛凝结了。
张超森紧跟在他和魏榕侧后方,只觉得后颈寒毛倒竖,手心沁出冷汗。
他甚至不敢去看台下那些熟悉的下属的目光。
尤其是那些曾被他明示暗示过“风向将变”的干部们的眼神。
他死死盯着梁炯明宽阔的背影。
只觉自己的心脏正在鼓点般剧烈地捶打着胸腔,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梁炯明步履沉稳地走向主席台中央。
从梁炯明踏入礼堂门槛的第一步开始。
那股属于权力巅峰所特有的、沉甸甸的气场,便如同实质的潮汐,席卷冲刷过每一寸空间。
将所有的杂音、异动、甚至连呼吸,都彻底冻结。
只有梁炯明本人沉稳如岩石的脚步声,清晰地在死寂中回响,每一步,都重重踩踏在台下每一个人的神经末梢上。
张超森紧跟在魏榕身后几步之遥。
却感觉自己和前方那几位核心人物之间横亘着巨大的、由无形的惊疑和恐慌构成的鸿沟。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口水。
喉咙里火烧火燎般地干渴,胃袋却像坠了一块寒冰,无规律地、难受地抽搐着。
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猛烈搏击的轰响,一下,又一下,沉重地撞击着耳膜。
那声音在他此刻的听觉里,甚至压过了窗外依旧滂沱的雨声。
梁炯明径直走到主席台中央预留的位置坐下。
他面无表情,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极具穿透力地扫视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
魏榕走到主席台一侧她平时的位置坐下,脊背挺得笔直。
双手平稳地放在桌面上,目光平视前方。
沉静得如同深海。
张超森下意识地拉开她旁边空着的椅子,那是平日留给县长的位置。
他半个屁股沾上椅面,身体僵直,手指紧张地互相绞在一起。
低垂的目光死死落在面前干净的红绒桌布上。
仿佛要将上面无形的尘埃看出洞来。
主持大会的是刘明迪。
他此刻声音干涩紧绷,像是老旧卡带摩擦发出的噪音:“同志们!现在开会!”
“首先,让我们以最热烈的掌声,欢迎……欢迎市委常委、组织部长梁炯明同志!市纪委副书记秦明同志!以及市委组织部、市纪委的其他领导同志……亲临春奉县指导工作!”
稀稀落落的掌声在极度凝滞的空气中艰难地响起,迟疑、凌乱、试探,几乎无法形成有效的声浪,更像是垂死者最后不连贯的喘息,微弱得可怜。
“下面……”刘明迪的声音顿住了,他的目光紧张而征询地投向梁炯明。
梁炯明对那微弱的掌声毫不在意,他甚至没有理会刘明迪的停顿,只是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这个小小的动作,被台下距离稍近、所有神经都绷紧到极限的人捕捉到了——那是目前小礼堂最高权力启动的信号。
然后,他摆了一手,“同志们,稍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