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你先退下吧!"
我望向他,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了几分,"以后,若是想见朕,朕宣你回京便是!莫要再和朕这般绕弯子。"
云晖的身形明显僵了一瞬。
他缓缓抬头,烛光在他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将那双总是含笑的桃花眼藏在了黑暗里。
他低声道:"是,陛下,臣明白了。"
那声音里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压抑,像是被人扼住了咽喉。
我忽然想起方才铜钱相触时,他指尖传来的温度,还有那句"就仅仅是想再看你一眼"。
此刻,屋子内静得可怕,连铜漏滴答声都清晰可闻。
云晖垂首而立,月光为他镀上一层银边,却照不进他低垂的眼帘。
我想起先前曾许诺要让他回京,不再赶他回封地,可方才脱口而出的,却只是一句模棱两可的"宣你回京"。
话已至此,我也不便再多解释什么。
君无戏言,可有些承诺,终究要等尘埃落定后才能兑现。
云晖向我行了一个标准的君臣之礼,腰间的玉佩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在寂静中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他转身时,我注意到他素色的长袍下摆的泥点子。
心里又是一阵触动。
云晖站在原地微微停顿了一瞬,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佩。
屋子内的烛火将他挺拔的身影拉得很长,在描金屏风上投下一道孤寂的剪影。
他的唇瓣轻轻颤动,似乎有千言万语哽在喉头,最终却只是抬手整了整本就一丝不苟的衣冠。
这个动作太过刻意,连束发的玉冠都跟着晃了晃,在烛光下折射出破碎的光斑。
片刻后,他才慢慢转身朝着屋外走去。
待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眼前,我的心倏然一动。
屋子内突然变得空荡起来,连铜漏滴水的声音都显得格外刺耳。
方才脑海里不知为何,突然闪现出两个少年在皇宫的桃花树下嬉戏打闹的记忆。
那画面鲜明得可怕——灼灼桃花纷飞如雨,年长些的少年一袭月白锦袍,正弯腰替年幼的那个拂去肩头落花。
他指尖沾着花瓣的碎屑,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粉色,望向弟弟的眼神温柔得能融化三冬积雪。
这记忆来得突然,去得也快,好似少年之间的一场梦,被现实无情地击碎在我的脑海中。
窗外忽起一阵夜风,卷着残败的桃花瓣拍打在窗棂上,那声音轻得像是谁在叹息。
我的脑袋突然剧烈地疼痛起来,仿佛有千万根钢针在颅内翻搅。
眼前阵阵发黑,那些破碎的记忆碎片在脑海中横冲直撞——桃花树下的笑声、铜钱落地的脆响、云晖含泪的眼睛——所有画面都扭曲成尖锐的棱角,一下下剐蹭着我的神经。
"唔......"
我闷哼一声,不受控制地攥紧拳头,指节发出可怕的脆响。
右手握着的半枚铜钱深深嵌入掌心,却丝毫缓解不了颅内的剧痛。
我发狠般地用拳头击打自己的太阳穴,一下比一下重,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把那些混乱的记忆打出去。
"陛下!陛下!"
一双带着薄茧的大手突然紧紧箍住我的手腕。
慕容卓不知何时已跪在榻前,向来冷峻的脸上罕见地露出惊慌之色。
他力道大得惊人。
"可是头痛病又犯了?"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掩不住尾音的颤抖。
我这才注意到他的长袍领口已经被汗水浸透。
我缓缓点头,脸色想必难看得吓人。
冷汗顺着额角滚落,在锦被上洇出深色的痕迹。
慕容卓立即转头喝道:"来人!"
那一声厉喝犹如惊雷炸响,震得殿内烛火都为之一颤。
声音里的焦灼让屋外守着的裴剑等人瞬间乱了阵脚,急促的脚步声在殿外长廊上交错响起,甲胄碰撞声、佩剑摇晃声乱作一团。
珠帘被猛地掀起,裴剑率先冲了进来,身后紧跟着姜令行、姜令舟两兄弟。
三人一进屋便瞧见龙榻上脸色惨白的我——额前碎发已被冷汗浸透,紧抿的唇瓣泛着不正常的青紫,按在太阳穴上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
"陛下!"
三人齐刷刷跪地行礼,铠甲与地面相撞发出沉闷的响声。
裴剑抬起头时,那双总是沉稳的眼睛里满是惊惶:"可是头痛病又犯了?"
他的声音发紧,右手不自觉地按在了腰间药囊上。
姜令行与姜令舟对视一眼,两张相似的面容上俱是忧色。
性子更急的姜令舟膝行半步:"臣等这就去给您找大夫来!"
说话间已要起身,却被兄长暗中拽住了袍角——姜令行敏锐地注意到慕容卓微微摇头的动作。
"不用了。"
我抬起一只手,指尖仍在微微颤抖。
说来奇怪,当看清来人中包括平安无事的姜家兄弟时,脑中那些横冲直撞的痛感竟真的减轻了几分。
姜令行眼角那道熟悉的旧伤,姜令舟腰间挂着的那枚歪歪扭扭的平安结——这些鲜活的细节像一剂良药,将那些破碎记忆的棱角稍稍磨平。裴剑仍不放心,从怀中取出个白玉小盒,盒身上还沾着些许尘土,显然是一路奔波未曾离身。
"这是臣此前在从京都赶来的路上,遇见一位云游的老大夫。那老者鹤发童颜,说此药专治气血逆乱之症……"
他边说边用拇指摩挲盒盖上的一道裂痕,那是快马加鞭时不慎磕碰的痕迹。
慕容卓已接过药盒,玄色衣袖带起一阵凛冽的松香。他修长的手指挑开盒盖,露出里面三粒莹白的药丸,每粒不过绿豆大小,却散发着沁人心脾的凉意。他指尖拈起一粒,在空中停顿片刻,那双总是锐利的凤眼此刻竟流露出几分犹豫。
直到我微微颔首,他才躬身将药丸轻放在我掌心。
药丸触手生凉,表面还带着慕容卓指尖的温度。
我将其含入口中,顿时一股清冽的薄荷香在舌尖绽开,继而化作潺潺溪流般的凉意,顺着咽喉缓缓流下。
那凉意所到之处,翻涌的血气竟奇迹般平复下来。
姜令行早已快步走到紫檀案几旁,执起青玉执壶的手却微微发抖,茶水在杯中晃出细小的涟漪。
他双手捧着茶盏转身时,我注意到他右腕上还缠着半截绷带——那是上月护驾时受的伤。
"陛下,喝点水吧。"
他声音放得极轻,像是怕惊扰了这片刻的安宁。
我接过他奉上的茶盏,指尖相触时感受到他掌心厚厚的剑茧。
盏中茶水澄碧,映着殿内摇曳的烛火,恍惚间竟像是把漫天星河都盛在了这一盏之中。
茶水温热适口,正好冲淡了口中残留的药苦,却冲不散那萦绕在心头的一丝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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