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握着天命之钥的手沁出薄汗,李特使传讯符上\"封印之地\"四个字还在眼前晃。
冥渊兽的嘶吼震得耳鼓发疼,可温尘掌心的温度透过交握的手传来,让我想起前晚他翻古籍时说的话——\"冥渊兽现世,必应天地封印之变\"。
\"温尘。\"我转头看他,玄色暗纹已经爬到耳后,像条冰凉的小蛇。
他眼尾的红痣被战火映得更艳,却仍是那副沉稳模样,仿佛天塌下来也能用广袖兜住。
\"我知道。\"他拇指在我手背上轻按两下,\"封印之地的事更要紧。
同盟这边......\"他侧头望向正持剑与冥渊兽周旋的赵仙子,她发间银簪断了半截,发梢沾着黑血,却还在笑骂:\"畜牲!
尝尝本姑娘的清霜剑诀!\"风魔王的酒葫芦砸在兽爪上,碎成一片瓷白,\"萧丫头,你和温小友尽管去!
这破狼我替你耗着!\"
我喉咙发紧。
所谓同盟,原是这些明知危险还把后背交给彼此的人。
可天命之钥烫得几乎要烧穿掌心,我摸了摸颈间的暗纹——这是上回用神器力量留下的痕迹,每次封印有异动,它便会苏醒。
\"走。\"温尘拉着我腾空而起,青锋剑划破风幕。
底下的喊杀声渐远,我望着越来越小的战场,突然想起血煞消散前说的\"冥渊兽破封那日\"。
原来他养了三百年的魂,不过是为了给这头凶兽开道。
仙灵山谷的雾气比往常重三倍。
我落地时靴底沾了层湿冷的露,鼻尖突然窜进股腐腥味——像被泡烂的朽木混着血。
温尘的广袖在身侧扬起,替我挡住那股子腥气:\"不对劲。\"
山谷中央的古松还是老样子,可树后那座刻满阵纹的石屋变了。
原本流转着青光的封印阵纹裂了几道缝,像被人用钝刀硬划开的,黑雾正从裂缝里渗出来,像活物似的扭成小蛇。
\"萧盟主!\"
空灵仙人从石屋侧门冲出来,他素白的道袍沾着泥点,平时总梳得整整齐齐的白发散了几缕,连玉冠都歪在鬓角。
我从未见过这位守了神器三百年的老仙人如此慌乱,他枯瘦的手抓住我手腕:\"封印从昨夜开始震,每震一次,阵纹就多道裂痕。
我试着用守灵诀镇压,可......\"他喉结动了动,\"像是有什么在里头撞,要往外冲。\"
我看向石屋门楣——那里原本悬着块\"镇魔\"的青铜匾,此刻正嗡嗡作响,铜锈簌簌往下掉。
温尘走到我身侧,指尖轻触裂痕,眉峰微蹙:\"是冥渊兽的气息。\"
\"果然。\"我攥紧天命之钥,暗纹顺着手臂往上爬,烫得皮肤发红。
前晚温尘翻到的那页古籍突然浮现在眼前:\"冥渊兽属至阴之物,最喜吞噬封印之力。
血煞放它出来,怕是要借它啃开这里的封印......\"
\"啃开之后呢?\"空灵仙人的声音发颤,\"这石屋底下压着的,是上古魔神的残魂。
若让冥渊兽和魔神残魂合二为一......\"
我没让他说完。
天命之钥突然发出清鸣,剑身的白光穿透石屋门缝,在地面投下一道亮纹。
我直觉这是它在指引我——自穿越以来,这把剑总在关键时候替我指方向,像另一个世界的自己在说\"别怕,你能行\"。
\"我进去。\"我松开温尘的手,他刚要开口,我便摇头:\"只有天命之钥能感应封印核心,你在外面守着。\"
石屋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里面比外头更冷,四面墙全是密密麻麻的阵纹,像活的藤蔓缠满石壁。
我走到中央的祭坛前,祭坛上摆着块黑黢黢的石头,那是封印的核心——\"镇魔石\"。
此刻它正剧烈震动,表面的金漆符文被震得剥落,露出底下暗红的纹路,像凝固的血。
我伸手按在镇魔石上,灵力顺着掌心涌进去。
刹那间,无数画面涌进脑海——黑鳞巨兽的爪尖刮擦石壁,腥热的呼吸喷在我脸上;穿血衣的人影大笑,说\"撕了这破石头,魔神大人就能重临\";还有个沙哑的声音在哭,说\"放我出去,我要报仇......\"
\"够了!\"我咬着牙,天命之钥的白光顺着手臂冲进镇魔石。
暗纹爬到我脖颈,疼得我几乎站不稳。
温尘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带着灵力的震颤:\"瑶瑶,我输灵力给你。\"
一股暖流从后背涌进来,像冬天里喝了碗热姜汤。
我闭紧眼,把所有灵力都往镇魔石里送。
那些暗红纹路被白光一点点逼退,镇魔石的震动渐渐弱了,最后归于平静。
\"呼......\"我瘫坐在地,额头全是冷汗。
温尘立刻扶住我,指尖沾了我脸上的汗,皱眉道:\"怎么这么凉?\"
空灵仙人颤抖着摸向镇魔石,枯瘦的手指抚过重新流转的金漆符文,突然老泪纵横:\"稳住了......稳住了......\"
我靠在温尘肩头缓了口气,刚要说话,山风突然卷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紫菱的声音带着喘息穿透石屋门缝:\"萧姐姐!
温公子!
不好了——\"
她的尾音像被风卷走了。
我和温尘对视一眼,他扶我站起来,指尖在我后腰轻轻一托。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紫菱撞开石屋木门的声响比山风还急。
她腰间的青玉铃碎了半串,发带散成乱麻缠着几片枯叶,见着我时眼眶都红了:\"萧姐姐!
方才我去前线传讯,听见血煞那老东西在喊——说他算到咱们在仙灵谷守着神器,正带着百鬼军往这边冲呢!\"
我指尖刚擦过镇魔石上刚稳住的金纹,此刻突然凉得发颤。
温尘的手掌立刻覆上我后颈,隔着衣领都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还有多久到?\"
\"最多半柱香!\"紫菱喘得厉害,袖角还沾着黑褐色的血渍,\"我抄近路翻了三道崖才赶过来,他们的鬼火我都瞅见了——像团团绿莹莹的烂磷火,漫山遍野的!\"
石屋外突然传来空灵仙人倒抽冷气的声音。
我转头看他,老仙人正扶着门框往谷口望,白发被风掀起,露出蜡黄的脸:\"是冥渊兽的嚎声弱了......血煞把大部兵力都调过来了。\"
我的指甲掐进掌心。
前两日温尘翻到的古籍里说过,血煞修炼的\"蚀魂术\"最擅操控阴物,百鬼军里的鬼修全是被他用生魂祭炼的,寻常修士对上根本讨不了好。
可更要命的是——
\"神器还没觉醒。\"我低低道,喉间像塞了团浸了水的棉絮,\"方才虽然暂时稳住了封印,但冥渊兽还在啃噬阵纹,要是血煞再带着百鬼军来搅局......\"
\"我知道个法子!\"
一道略显沙哑的男声突然插进来。
青风长老不知何时站在了石屋门口,他平日总束得整整齐齐的墨绿道冠歪在耳后,怀里还抱着半卷泛黄的古籍,\"三百年前我在极北冰原的遗迹里,见过记载上古神器觉醒仪式的残卷。
要唤醒天命之钥的完整力量,得去山谷最深处的'星陨祭坛'。\"
我盯着他怀里的古籍,封皮上\"镇灵录\"三个篆字被磨得泛白——那是他常说\"记载着冷门术法\"的宝贝。
温尘已经先一步替我问出关键:\"需要准备什么?\"
\"祭坛本身就是阵眼,只要用天命之钥引动天地灵气,再配合'九曜诀'的手印就能激活。\"青风长老翻到某一页,指节重重叩在泛黄的纸页上,\"但祭坛藏在山谷最深处的迷雾里,寻常人找不着路。
我年轻时跟着师父去过一回,认得路径。\"
紫菱突然抓住我的袖子:\"萧姐姐,我和温公子陪你们去!\"
温尘却按住她手背,指尖在她腕脉上轻轻一搭——她腕间有道青紫色的淤痕,是被鬼气侵蚀的迹象:\"你先去让空灵仙人替你驱鬼气,这里需要有人守着镇魔石。\"
紫菱咬着唇点头,转身时又回头冲我喊:\"萧姐姐,要是遇上危险就捏我给你的传讯珠!\"
石屋里的光线突然暗了暗。
我抬头,见温尘正把玄色外袍披在我肩上,他指腹蹭过我发顶被冷汗浸湿的碎发:\"我陪你去。\"
\"不行。\"我抓住他广袖的手收紧,\"血煞的百鬼军马上就到,这里需要你守着同盟的人。
空灵仙人年纪大了,紫菱又受了伤......\"
温尘的眼尾红痣微微跳动。
他最懂我——我若说\"需要\",他便是刀山火海也会闯;可我若说\"必须\",他便会把顾虑咽回肚子里。
他低头吻了吻我额头,声音低得像山涧流水:\"速去速回,我在谷口等你。\"
青风长老已经当先迈出石屋。
我握紧天命之钥跟上去,剑身上的白光随着心跳明灭,像是在应和我发慌的脉搏。
仙灵山谷的雾比刚才更浓了,五步外的古松都只剩模糊的影子。
青风长老走得极快,道袍下摆扫过带露的野草,发出簌簌的声响。
我跟着他转过三道弯,脚底下的碎石突然变成了冰凉的青石板——是遗迹的旧路。
\"到了。\"青风长老停住脚步,抬手拨开挡路的藤蔓。
我抬头,眼前的景象让我后颈发寒。
所谓\"深处\",竟是片被雾锁的断崖。
崖边立着七根半人高的石柱,柱身刻满已经风化的星图,最中央的祭坛只剩半截,碎石堆里露出半块刻着\"星陨\"二字的残碑。
山风突然卷着阴寒的气刃刮过。
我打了个寒颤,天命之钥突然剧烈震颤,剑鸣声里混着若有若无的呜咽——像极了方才镇魔石里那些哭嚎的残魂。
青风长老的背影在雾里有些模糊。
他弯腰捡起块碎石,指尖在石面上抹了抹,突然回头冲我笑:\"萧盟主,你可知为什么只有我认得这祭坛的路?\"
他的声音变了。
像是有两张嘴在同时说话,一张是青风长老的沙哑,另一张却尖细得像指甲刮过青铜,混着腐肉的腥气:\"因为三百年前,是我亲手杀了带路人。\"
雾里突然窜出无数黑影。
我后退半步,后腰撞在残碑上——那些黑影是半透明的鬼修,眼窝里淌着黑血,指甲长得能勾住我的衣襟。
天命之钥的白光刺破浓雾。
我握着剑的手在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愤怒——原来从一开始,青风长老的\"主动帮忙\",不过是引我入瓮的局。
\"你到底是谁?\"我咬着牙挥剑劈开扑过来的鬼修,剑身斩过鬼气的瞬间,青风长老的脸突然扭曲成另一副模样:血红色的瞳孔,嘴角咧到耳根,露出满嘴尖牙。
\"我是谁不重要。\"他的声音里溢出得意的笑,\"重要的是......\"
雾中传来锁链拖地的声响。
我转头,看见崖底的雾里升起两盏幽绿的鬼火——那是血煞的眼。
而在他身后,百鬼军的嚎哭,已经近在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