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集中意志,引导赶山鞭那微弱的地脉共鸣之力,不再试图定住什么,而是如同拨动琴弦一般,猛烈地“搅动”起来!
岩洞震动得更加厉害,头顶甚至有碎石落下。那石台上的符文彻底黯淡,中心的骨灰被震散,周围的黑色小幡接二连三地无故自燃,化作缕缕青烟。
“不——我的阵法!我的圣躯!”老者发出绝望的嚎叫,他感受到与地脉阴煞的联系被彻底切断,甚至反噬之力开始冲击他自身。
就在这时,岩洞内那些原本被阵法压制的怨念骸骨,似乎因为阵法的崩溃和赶山鞭对地脉的搅动,再次活跃起来。但这一次,它们的目标不再是林薇等人,而是那个长期利用、折磨它们怨念的施法者!
无数道漆黑的、充满怨恨的阴影从岩壁中渗出,如同潮水般涌向那幽冥火老者。
“滚开!你们这些废物!我是你们的主人!”老者惊恐地挥舞骨杖,但失去阵法加持的他,根本无法抵挡这积郁了不知多少年的集体怨念。
黑影将他吞没,凄厉的惨叫声在岩洞中回荡,令人毛骨悚然。片刻之后,黑影散去,原地只留下一具迅速变得干瘪漆黑的尸体,和他那柄断裂的骨杖。
岩洞内恢复了死寂,只有几人粗重的喘息声和碎石偶尔落地的声音。那弥漫的阴冷气息和怨念,似乎随着施法者的死亡和阵法的崩溃,开始缓缓消散。
“结……结束了?”周小小心有余悸。
林薇松了一口气,手中的赶山鞭仿品却“咔嚓”一声,终于不堪重负,断成了两截,灵光彻底黯淡。她看着断鞭,眼中闪过一丝惋惜,但更多的是如释重负。
石坚走到几人面前,看着疲惫不堪但眼神坚定的队员们,重重地点了点头:“辛苦你们了。这次是我大意,没想到这野人沟里还藏着这样的危险和秘密。”
他看了看那破碎的阵法和老者的尸体,眉头紧锁:“‘幽冥火’……看来当年的清理并不彻底,这些邪门歪道,就像野草,烧不尽吹又生。这次的情报很重要,回去后必须向上级详细汇报。”
“队长,您的身体?”李明远关切地问。
“无妨,消耗大了点,休息一下就好。”石坚摆摆手,目光落在林薇断掉的赶山鞭上,“林薇同志,这次多亏了你。你这件……工具,很不一般。”
林薇微微摇头:“是前辈留下的物件,可惜毁了。终究是外物,重要的是使用它的人。”
牛师傅在一旁感慨:“石队长刚才那一声吼,才是真本事!正气存内,邪不可干啊!”
石坚笑了笑,没有多解释自己那点机缘,转而严肃道:“此地不宜久留。阵法虽破,但此地地脉被长期扭曲,需要很长时间才能自然恢复。我们搜集一下证据,尽快撤离。”
几人稍事休息,收集了老者的骨杖碎片、部分未烧毁的黑幡以及石台上的一些骨灰样本作为证据。在检查老者尸体时,还从他贴身衣物里找到了一本材质特殊、以密文写就的薄册子,似乎是“幽冥火”的某种典籍,这无疑是极其重要的收获。
离开前,石坚对着那些岩壁上的骸骨,郑重地行了一个军礼:“安息吧,同志们。害人之徒已伏诛,这片土地,终会重归安宁。”
仿佛回应他的话语,岩洞内那一直萦绕不散的压抑感,似乎真的减轻了一些。
四人扶持着体力消耗过度的石坚,沿着原路返回。穿过那段怨念通道时,发现那些呻吟和幻象已经微弱了许多。走出地穴,重新呼吸到山林间清冷但新鲜的空气时,所有人都有一种重获新生的感觉。
外界的天色已经蒙蒙亮,晨曦微露,驱散了野人沟内常年不散的部分迷雾。虽然前方的山路依旧崎岖,但那份诡异的迷失感已经消失,周围的景象恢复了正常。
他们知道,“幽冥火”的威胁暂时解除,野人沟的秘密也揭开了一角。但这次的经历让他们明白,这个世界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加复杂,在科学的旗帜下,还隐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角落和需要守护的界限。
带着缴获的证据、疲惫的身躯和一份沉甸甸的报告,考古勘探小队踏上了归途。而林薇,看着手中断裂的赶山鞭,心中若有所思。器物虽毁,但这次经历让她对自身的传承、对这片土地的理解,更深了一层。或许,真正的“赶山鞭”,从来都不只是一件实物。
晨曦彻底驱散了野人沟的阴霾,山林间的雾气在阳光下消散,露出原本苍翠的轮廓。来时那种无处不在的、令人心慌的迷失感已然消失,虽然山路依旧难行,但方向明确,归途似乎也变得顺畅了许多。
周小小、李明远轮流搀扶着体力透支的石坚,牛师傅则在前方探路,同时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尽管那诡异的阵法已破,施法者伏诛,但长期从事这类工作的本能让他们不敢有丝毫松懈。
周小小将断成两截的赶山鞭仿品小心地用布包好,放入随身的挎包深处。器物彻底损毁,她心中难免惋惜,这毕竟是师门流传下来的东西,承载着一段历史和传承。但正如她所说,器物终是外物,此次能够脱险,更依赖于团队的协作、石坚的正气,以及她自身对那微弱地脉之力的理解和运用。这次经历,像是一次淬火,让她对“赶山鞭”所代表的“引导地脉、顺应山川”的理念,有了更真切、更深刻的体会。
石坚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恢复了往日的锐利和沉静。他靠在李明远身上,一边调整呼吸,一边在脑海中梳理着整个事件的脉络。“幽冥火”……这个本以为早已随着当年那场轰轰烈烈的“破旧”运动而烟消云散的邪道名号,竟然在这偏远的野人沟死灰复燃,并且还进行着如此阴毒邪恶的“圣躯”炼制。这绝非孤立的偶然事件,背后是否还有更深的牵连?那个老者是何来历?他口中的“圣躯”究竟所指为何,是为何种目的服务?
这些问题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
“队长,感觉好些了吗?”周小小递过水壶,关切地问。
石坚接过,喝了一小口,润了润干涩的喉咙,点点头:“好多了。只是元气损耗有些大,休息几天就能恢复。这次,多亏了大家。”他的目光扫过三位年轻队员,最后落在周小小身上,“尤其是周小小同志,关键时刻,胆大心细,破了僵局。”
周小小微微摇头:“是大家共同的力量。没有队长正面抗衡,没有明远的策应,我一个人什么也做不了。”
牛师傅在前面回头,憨厚地笑了笑:“都是好样的!我这把老骨头,也算是开了眼界了。石队长那一声吼,比什么法器都管用!”
石坚摆了摆手,没有多言自己那源自一位军中异人短暂指点、更多依靠自身浩然心念催发的“雷音”之术。这并非正统修行,更像是一种意志与气血的爆发,代价巨大,且不可常用。
一行人沉默地行进了一段,直到彻底走出野人沟的核心区域,确认周围再无异常气机,才在一处相对平坦的林间空地停下来做短暂的休整。
石坚示意李明远将收集到的证据拿出来。断裂的骨杖碎片透着一种不祥的灰败色泽;几片未完全焚毁的黑幡残片,上面用暗红色的颜料绘制着扭曲的符文,看着就让人心生不适;那个装有少量骨灰的样本盒;以及最重要的,那本从老者身上搜出的、材质非皮非纸、触手冰凉、以奇特密文写就的薄册子。
石坚拿起那本薄册子,翻看了一下,眉头紧锁。上面的文字他一个也不认识,结构古怪,带着一种阴邪的韵律感。他递给周小小:“你看看,能看出什么门道吗?”
周小小接过册子,入手便感到一股残留的阴寒气息,但比之前阵法运转时要微弱得多。她仔细端详着封皮和内页的文字、图案,摇了摇头:“这种密文很古老,也很偏门,不是我这一脉传承中记载的任何一种。不过,这些图案……”她指着一页边缘绘制的,类似于地脉走向,却又扭曲变形,穿插着许多骷髅和火焰标记的示意图,“这似乎是一种篡改、窃取地脉阴煞之力,并糅合生灵怨念的邪法图示。这本册子,很可能记载了‘幽冥火’的核心法术,或者至少是其中一部分。”
“嗯,”石坚沉吟道,“这东西极其危险,必须严格封存,上交处理。我们此行的报告,重点也要放在这上面。‘幽冥火’的再现,非同小可。”
休息了约莫半小时,石坚感觉恢复了些气力,便催促大家继续赶路。下午时分,他们终于走出了山区,回到了出发时停放在山外村落的吉普车旁。
回到省城,石坚第一时间向上级部门——表面上属于文物局下属的特殊文化遗产调查科,实则拥有更复杂背景和权限的机构——做了紧急口头汇报。
听到“幽冥火”三个字,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随后指示石坚立刻形成详细书面报告,连同所有证据,专人送往指定地点。同时,要求整个小队成员暂时集中学习,对外严格保密,不得泄露任何关于野人沟之行的细节。
接下来的几天,小队四人被安排在一处安静的招待所,撰写报告,接受内部问询。石坚的报告写得极为详尽,从进入野人沟的异常现象,到发现地穴、遭遇怨念骸骨、破解阵法、与“幽冥火”余孽战斗直至其覆灭,每一个环节都清晰记录。关于周小小使用赶山鞭仿品和自身传承的部分,他做了技术性处理,重点强调了她对“地质波动”的敏感和利用特殊工具进行“干扰”的作用,弱化了其中的玄异色彩,但核心事实并未隐瞒。他知道,面对某些层面的审查,坦诚比遮掩更重要。
李明远的报告则更多从自身角度补充细节,描述了环境异常、战斗过程以及石坚队长关键时刻的爆发。
周小小的报告则侧重于对地脉异常、阵法能量流动的感知和描述,以及那件“祖传勘探工具”在关键时刻起到的作用及最终损毁。她措辞谨慎,将一切尽量往现有的、可被理解的科学或经验框架上靠拢。
证据被密封送走,包括那本密文册子。
几天后,一位穿着中山装、气质沉稳的中年男子来到了招待所,单独会见了石坚。两人在房间内谈了很久。
“老石,这次你们立了大功,也冒了极大的风险。”中年男子,被称为“老陈”的上级领导,面色凝重,“‘幽冥火’的事情,比我们想象的更复杂。当年那场运动,确实摧毁了其明面上的组织和大部分骨干,但显然有极少数核心余孽潜伏了下来,并且还在暗中活动。你们干掉的那个,应该是一条不小的鱼。他炼制的所谓‘圣躯’,根据总部的初步分析,可能是一种试图将自己转化为某种非人存在的邪恶仪式,需要大量的地脉阴煞和生灵怨念作为养料,一旦成功,危害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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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坚静静地听着,这些推断与他之前的猜测相符。
“那本密文册子,”老陈继续道,“总部那边的专家正在加紧破译,希望能从中找到更多关于‘幽冥火’现今组织架构、人员名单和最终目的的线索。你们带回来的信息,是关键突破口。”
他顿了顿,看着石坚:“至于你的队员们……李明远是根正苗红的好苗子,政治可靠,业务能力突出,这次经历对他们来说是锻炼,也是考验。他们的档案会被记上一笔,未来会有更重要的任务交给他们。”
“牛师傅是老同志了,经验丰富,口风也紧,没问题。”
“重点是周小小。”老陈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她的家庭背景,她所掌握的那些……‘知识’和‘能力’,在这次事件中起到了决定性作用。你怎么看?”
石坚沉默片刻,坦然道:“周小小同志政治立场坚定,虽然继承了一些祖辈的旧学识,但从未用于不正当途径,且一心为国效力。此次行动,她表现出了高度的责任感、勇气和智慧。她的能力,在应对类似‘幽冥火’这种超出常规认知的威胁时,具有不可替代的价值。我认为,应该给予她足够的信任和适当的平台,让她能够发挥所长,而不是因为其传承的‘特殊性’而受到猜忌或限制。”
老陈点了点头:“你的意见很重要。总部也是这个意思。特殊时期,特殊人才需要特殊对待。周小小的档案会被列为更高密级,她将继续留在你的队伍里。但是,老石,你要把握好分寸,既要发挥她的作用,也要确保她在正确的轨道上。那些旧时代的东西,可以借鉴,但不能沉迷,最终还是要以科学的世界观和方法论为指导。”
“我明白。”石坚郑重应道。
集中学习结束后,小队恢复了正常的工作节奏,但内部氛围悄然发生了一些变化。经历了生死与共,三人之间的信任和默契达到了新的高度。李明远对周小小除了以往的友情,更多了一份敬佩和依赖。他们都清楚,周小小身上有着他们所不了解的秘密和能力,但他们选择尊重和信任,从不多问。
石坚对周小小的倚重也明显增加,在一些涉及古物鉴定、异常地貌分析的案子上,经常会单独听取她的意见。他甚至还找机会,将自己所知的一些关于锤炼精神、稳定心念的粗浅法门(更多是来自军中的实战总结)与周小小交流,帮助她更好地掌控自身的能力。周小小也投桃报李,在探讨中,她会用更符合现代语言体系的方式,解释一些关于地气、能量流动的概念,让石坚受益匪浅。
那本赶山鞭仿品虽然毁了,但周小小根据记忆和师门残卷,开始尝试绘制更精细的地脉图谱,并结合现代地质学知识进行比对研究。她感到,那条通往更深层次理解的道路,似乎因为这次实战而被打开了缝隙。
平静的日子过了两个多月。期间,关于“幽冥火”和那本密文册子的后续,石坚没有接到更多通知,他知道这种事情急不来,涉及到更高层面的博弈。
直到初秋的一天,石坚被老陈再次叫去。
“有新任务了。”老陈开门见山,递过一份薄薄的档案,“西北那边,一个刚筹建不久的三线厂矿区,最近接连发生了几起奇怪的工程事故和人员失踪事件。当地调查了一段时间,排除了敌特破坏和常规安全事故的可能,但情况还在恶化。有人报告在夜间看到不正常的‘光晕’,听到地下传来‘怪声’。厂区领导层有些人心惶惶,影响到建设进度。”
石坚翻开档案,里面是简单的事件描述和地理位置图。
“总部初步判断,可能涉及某种……‘非正常’地质现象,或者,是历史遗留问题。”老陈意味深长地说,“那个区域,在古代是西北边陲的重要通道,也是多方势力角逐之地,埋藏的秘密不少。你们小队有处理类似事件的经验,上面决定派你们去一趟。以文物勘查和工程安全顾问的名义过去。”
石坚立刻明白了任务的特殊性。这既是调查异常事件,也是一次对小队,尤其是对周小小能力的再次检验和实战应用。
“保证完成任务。”石坚立正道。
回到办公室,石坚召集了周小小和李明远,简要说明了任务情况,隐去了老陈关于“非正常”现象的判断,只强调是复杂的工程事故和可能的历史遗迹影响。
“西北矿区?”李明远推了推眼镜,“那边地质结构复杂,历史上也是古战场,会不会是触动了什么古墓或者地下遗址?”
“不排除这个可能。”石坚点头,“所以需要我们提前介入,查明原因,消除隐患。大家准备一下,我们三天后出发。”
李明远则已经开始思考需要携带哪些勘查设备和资料。
周小小没有说话,她走到墙上的大幅地图前,找到了任务标注的那个位于戈壁滩边缘的矿区位置。她的手指轻轻划过那片区域,眉头微蹙。凭借自身对地脉的隐约感知和对历史气运的模糊理解,她感觉那片土地似乎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枯寂”与“躁动”交织的矛盾气息。这与野人沟那种阴森邪祟的感觉不同,更像是一种……沉睡中被强行惊扰的、带着苍凉与戾气的古老存在。
“有什么发现吗,周小小?”石坚注意到她的神情。
周小小回过神,摇了摇头:“只是感觉那片土地的历史很沉重。具体要到现场才能判断。”
她心中隐隐有种预感,这次西北之行,恐怕不会比野人沟轻松。野人沟是“邪”,而西北那边,可能涉及到更宏大、更古老,甚至可能牵扯到某些早已湮没在历史尘埃中的庞然大物的遗留痕迹。她下意识地摸了摸挎包,里面放着那包断裂的赶山鞭碎片。器物虽毁,但其象征的意义和那份与山川地脉沟通的责任感,却愈发清晰地烙印在她的心中。
三天后,小队一行三人乘坐火车,辗转来到了西北那个代号“红星”的建设矿区。
出了车站,放眼望去,是一片广袤而荒凉的戈壁滩,远处是连绵的秃山,天空高远,空气干燥带着土腥味。几座简陋的厂房和一片低矮的干打垒宿舍群,构成了矿区的生活区。风卷着沙尘,打在脸上有些刺痛。
矿区革委会主任和负责安保的同志接待了他们。主任姓王,是个皮肤黝黑、嗓门洪亮的中年人,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焦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