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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是一个晴天,李世贵带着李望田来到了王府后头的宅院,于一处侧门前停了下来。
上前敲了门,给了守门的婆子一把铜板,并告知了名姓,那婆子利索的收了铜板就让开了门儿去。
不过,婆子倒是对着李世贵和李望田叮嘱道:“王妃心善,体恤院子里住着的娘子们,这才让娘子们的家人每月都能进门见见人。
但是,顶多两刻钟,见着人安好就够了,可莫要耽搁了!”
李世贵点头应下了婆子的话,他就和李望田两个人沉默无声的跟在领路的婢女身后往里头走。
这七拐八绕的,很是走了一会子,婢女才把两人领到了一处窄门前。
李世贵上前敲了门,等了两息,院门就开了一条缝,露出了半张苍白秀丽的脸——是李春丽!
李望田猛的上前一把拉开了挡在他身前的李世贵,对着那门缝里露出的小脸喊道:“丽姐儿!丽姐儿,是爹啊!爹来看你了!”
李春丽她猛地拉开门,见到门后头顶着一头白发,苍老的好似是一个垂暮老人一般的李望田,这眼泪瞬间就从眼角涌出来了。
大滴大滴的晶莹泪珠滑过了李春丽的脸颊,她的眼泪顺着脸颊都流进了她怀里抱着的富哥儿身上去了;
而在李春丽的身后,就还躲着个怯生生的小女娘来。
是猫儿!
“爹!爹啊!”
“嗳!嗳!是爹!爹来了!”
父女俩抱头痛哭。
李世贵看着自己怀里刚才被李春丽塞过来的福哥儿,再看看腿边上站着的猫儿,他终究只是叹了口气出来,并叫着一旁痛哭流涕的父女俩先进屋再说。
李望田感觉到女儿的眼泪浸透了他肩头的衣裳,那么烫,像是要在他心上烙下一个印记。
寒冬腊月的,几人最后还是进了屋。
“爹,这是猫儿,已经六岁了;这是福哥儿,也有四岁了。”
李春丽一边擦着眼泪,一边给李望田介绍自己的两个孩子。
猫儿她好奇的打量着眼前一头白发的李望田,福哥儿却是怕生的往李春丽的身后躲去。
只有两刻钟的功夫,父女两人来不及诉说太多,只大体聊了聊这八年来他们各自的生活,这时间就快到了。
不过,李春丽和李望田两人都十分默契的没有提及秦桃来。
当李望田他还想多问几句时,李春丽的眼神却是飘向了门口。
“爹,到时辰了。”
李世贵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声音平静得可怕如此说,“王府安排的管事,她们随时都会来,咱们该走了。”
李望田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让他只觉胸口生疼生疼的,都要喘不上气儿来了。
他伸手想摸摸福哥儿的头,福哥儿却是再次往李春丽的身后躲去。
“走吧,爹。”
李春丽她别过脸去,声音颤抖着说:“是女儿不孝!
爹,你,你就当,就当......没生过我这个女儿吧!”
李春丽给李望田送出了院门口,决绝的关上了那道窄门。
暮色四合时,李世贵送李望田回大车店。
路上,父子俩一前一后的走着,影子在雪地上拉得很长。
“那绸缎商......”
李望田终是打破了父子两人之间的沉默,“他对你娘可好?”
李世贵的脚步顿了一下,然后才不紧不慢的继续往前走,他一边走一边回应着李望田的话。
“他娶过两次妻了,已经有了五个女儿,就想要个儿子。
他,待娘很好。
陈宅之中仆婢成群,还有专门养着的稳婆,就为了让娘好好的把这一胎生下来。”
“他......还供你读书了?”
李世贵没想到李望田竟然问了他读书的事。
他讶异但仍旧回应道:“从府学出来后,他出了银子,寻了关系,把我送进了陈氏书院。”
李世贵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李望田听不懂的情绪。
街边的灯笼次第亮起,照着两人往大车店去的路。
“爹,”快到大车店了,李世贵他突然站定,转过头来,盯着李望田看,对着李望田一字一句道:“往后,你就听娘的,回幽州去吧,别来找我们了。”
李望田僵在原地,他觉得自己胸口里的心好像不跳了!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亲生儿子,竟然对着他说出了这样的话!
大概是李望田脸上的失望过于明显了一些,或者是李世贵的内心深处就还是有一丝父子之情在的;
他终究是有些心虚,低下了头,不敢再盯着李望田的眼睛看。
“娘有了新家,我明年要考秀才,丽娘她也要顾着两个孩子。”
李世贵的声音很轻,却字字如刀,“爹,你就当......当我们都死了吧。”
大车店到了。
李世贵他突然从胸口掏出了一个荷包出来,他不顾李望田的眼神,直接把这荷包塞进了李望田的手里。
然后他语速极快的对着李望田说:“这些银子你拿着,等来年开了海,你就回幽州去吧。
要不然,娘,娘她真的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
说过这话,李世贵头也不抬的就抬脚离开了。
他走得极快,好似身后有豺狼虎豹在追,他逃命一般的快步走远了。
不过几息的功夫,站在大车店门口的李望田就瞧不见他的人影儿了。
只有李望田手中那个还带着些许体温的荷包,能够证明刚才在李望田的面前还站着他的儿子李世贵来。
进了大车店,今夜李望田多花了铜板给自己要了一间单人房。
“砰!”的一声,李望田他一拳砸在墙上,指节都渗出了鲜血来,他却浑然不觉疼痛。
八年啊,上过战场,断了一条腿,他都想好好活着,就为了能再见到自己的家人!
可是,他们不要他了啊!
他们不要他了!
他们都嫌弃他!
他们怎么敢?
怎么敢!
李望田抓起桌上的茶壶狠狠的摔在地上,瓷片四溅。
他又掀翻了凳子,扯下了床帐,像要把这几天积攒的委屈全都发泄出来一样。
最后他瘫坐在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
月光从窗口洒进来,照着他满脸的泪痕。
天蒙蒙亮时,李望田背着包袱去结了被他打碎的茶壶,结了这几天的住店钱,他就问好了路,离开了大车店。
他想过要死,可他还没完成李望正的嘱托啊!
他还不能死!
他要去李家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