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心王朝中,有两种人家不必参加普天大醮。
一种是有爵位的人家,一种是有官身的人家。
除此之外,哪怕是强盗土匪之流,都必须在三元节派人“上山”。
你可以不遵守王朝律法,可以杀人放火,但不能不参加普天大醮。
因为当盗匪杀人放火乃至造反,来制裁你的人最多是官兵。
而拒绝参与普天大醮,动手的人可就是授箓道士了。
也不是没有人试过躲藏起来,但是那些人都再也没有出现过。
相比起参与普天大醮之后,无声无息消失的可能性,还是满门皆灭比较恐怖。
像刘老爷这样的乡下土财主,自然是没有官身的,也没有爵位。
想要不参与普天大醮,只能寻求礼道居士的庇护。
可是,礼道居士的数量实在是太少了。
一整个县,都才几十人。
这些人在成为礼道居士之后,很快就会被人找上门来。
偌大的县衙之中,有官身的也不过只有县令、县丞、县尉三人。
除此之外,全部都是吏。
照理说,三巨头之下,还有一些小官,也应该算是官身,但天心王朝不认这个。
这些位卑权重的“吏”,早就把礼道居士的名额收到了自己麾下。
听说以前有一些有权势的人,或者横行乡里的恶霸,逼迫别人成为礼道居士,给与自己一家庇护。
甚至还有官员参与这一类黑产,牟取暴利。
可是这种情况持续不了多久,那些强权逼迫他人之人,就会满门消失。
不只是地痞流氓恶霸豪商,就连位高权重的高官都逃不出这个下场。
逐渐的,也就没有人敢做这样的事情了。
偶尔冒出一两个来,都会被朝廷当做典型,在各州郡大肆宣传。
秦晋一家人之所以没有被人找上门,估计是因为当初给他们登记的吏员手中资源有限,一时间没有找到下家。
不,也有可能刘老爷一家就是下家。
毕竟刘老爷也算是大户,那些吏员直接将秦晋的消息卖给了同乡的刘老爷也说不定。
收了刘老爷的礼,秦晋一家也算是有钱人了。
为了住的舒服,严贤找来了村里的工匠,准备修一座大一点的房子。
刘老爷得知了这个消息,主动提出帮忙找人,然后将秦晋一家接到了刘家的大宅子里。
吃穿住用一应俱全,还都是最好的。
过了两个月,房屋修建完毕,刘老爷又以刚刚修建的房屋,要风干沉淀一段时间为由,又留了秦晋一家一个月。
年关刚过,县里的官差便找上门来,登记参加上元节普天大醮的人员信息。
秦晋也不含糊,直接亮明身份告诉官差他会为刘老爷一家“行斋”。
见秦晋没有食言,刘老爷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又奉上了许多礼物。
待到上元节前一天,刘老爷亲自安排马车,将秦晋一家送到县城。
秦晋赶到县衙,立即有衙役将秦晋一家迎进去。
礼道居士在县衙中有专门的居所,一部分礼道居士全年都住在县衙之中。
由于明天就是上元节,其余不住在县衙的礼道居士,也全部都已经赶到。
秦晋一家是最后赶到的礼道居士。
明亮的大堂中,一群皂袍人或是静坐,或是研读书籍,十分安静。
大堂中的书架上摆满了道家经典。
秦晋走进大堂发出一些声响,大堂中的礼道居士们齐齐看了过来。
看到秦晋的装束之后,惊讶了一瞬间,可是随即便不再关注,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正当秦晋准备自己找个位置坐下的时候,一个中年人走了过来,和善的笑了笑,问道:“小友面生,可是新的礼道居士?”
“不错。”秦晋点头。
难得这名中年人有兴趣交流,秦晋便与他攀谈了一阵。
在与中年人的谈话中得知,中年人成为礼道居士也不过一年时间,仅仅比秦晋高出一届而已。
他成为礼道居士的原因很简单,那就是为了生活。
或者说,为了活下去。
中年男人以前是个烂赌鬼,败光了家产。
放高利贷的恶霸扬言,还不上钱就拿他的妻女抵债,还要砍断他的手脚。
被逼无奈之下,中年人只能去了县衙。
成为礼道居士之后,放高利贷的恶霸便不敢找他麻烦了,原本要带着女儿回娘家的妻子也留了下来。
“其实,我看成为礼道居士也没什么不好。”中年男子说道,
“至少有吃有喝。”
“那三元节普天大醮,我也参加了不下二十次,不也没事吗?”
正在这时,不远处一名抱着孩子的少妇冷笑道:“没事?你成为礼道居士不过一年,当然没事。不过,呵呵,很快你就知道了。”
“什么意思?”中年男子连忙问道。
他成为礼道居士也不过一年,才参与三次普天大醮。
在场的都是他的前辈,只不过这些“前辈”基本上没什么交流的**。
从这些人口中,基本得不到任何有用的消息。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透露有关三元节普天大醮的相关信息。
不只是中年男人,秦晋也看向那名抱孩子的少妇。
少妇并未多言,说完刚才那句话之后,便又坐了下去,面色冷漠。
无奈之下,中年男人又开始求助其他人,只可惜没有任何人理会。
中年人在惴惴不安之中,度过了一整天时间。
第二天,正月十五,上元佳节。
县城中张灯结彩。
天心王朝,三元节比春节都要更加隆重,算是官方指定的节日。
只是,街道上却是一片死气沉沉的氛围。
大量百姓在官差的看守下,押往九仙山。
礼道居士的待遇比普通百姓好上许多,每四人就有一架马车。
与秦晋一家同乘一个车架的,正是昨天说过话的少妇。
少妇依旧抱着孩子,双目微闭,神色淡漠的坐在座位上。
机会难得!
秦晋对着严贤使了个眼色。
严贤秒懂,立即微笑着坐在少妇旁边,开口说道:“这位姐姐,看来我们还真是有缘呢。”
少妇睁眼,看了严贤一眼,没有说话。
严贤没有在意,而是看了看少妇怀中的孩子,说道:“姐姐这孩子,还未满岁吧?是姐姐亲生的吗?”
少妇沉默了片刻,答道:“非我亲生子,这是我弟弟的孩子。”
“啊?”严贤表现出一丝惊讶,“竟然是弟弟家的孩子,那为何在姐姐身边,还要带着孩子去普天大醮?”
少妇眼中闪过一丝悲伤,“我弟弟……他们……”
“诶呀呀!怪我多嘴!”严贤恍然,自责道:“若不是情非得已,姐姐又怎么会带着孩子去山上呢?想必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姐姐不说也罢。”
紧接着,严贤又哀声道说道:“哎,其实,谁家又愿意带着孩子上山呢?我们一家三口,也如姐姐一般,迫不得已啊。”
“你们一家人,为何……”少妇隐晦的将目光投向小昭。
小昭适时的做出委委屈屈的表情,趴在秦晋腿上,喃喃道:“爸爸,我想爷爷奶奶了,也想外公外婆,我想家……”
秦晋叹息一声,将她揽入怀中,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双眼无神的望着马车的车厢壁,仿佛在回忆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