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听到小伙子这么说，马上得意地介绍起来。
“哎呀，你放心好来。这个学校不错的。老师都是好老师。
我家也是附近的房子，刚开始呀，我们忙着搬家之类的事情，实在没工夫管孩子，想着也就是一年级，随便先让孩子读一下，以后有机会就转学，因为这里有一家名声还算不错的私立学校，还是有机会转过去的。
结果等我们空下来，发现我的孙子才读一年级，回来居然会唱英文歌了。知道的单词也比我们隔壁在私立学校里的孩子要多。
我们家孩子是个捣蛋的，上次老师要求去参加全国小学生英语比赛，真没想到还进了复赛。虽然后来没有得大奖，但也算是光宗耀祖了。
我们现在呀，非常放心了，也不打算转学了。
你也别多打听了。这个学校呀。没错！”
旁边的老阿婆听到两人聊天也凑了过来。
“哎，小伙子，你家是儿子还是女儿呀？”
年轻人张嘴瞎编，“儿子。”
“噢，儿子呀，来这里就更好了。我的外孙是足球队的。和这个老魏的孙子是一个班的。一年级开始就是他们校长带着踢球。老开心来。天天回来饭吃两碗！
我们也觉得这个学校好的。”
年轻人想了想，直接套话，“我上次看到好像电视台上采访过那个校长和英文老师的？”
“诶？没想到你很关心这个学校的吗?”那个魏老头一下子又有话说了。
“他们学校的校长，很有意思的。特地给孩子们发了一个通知，让大家去看教育台的节目。现在不都有回放的吗，我们一家人都看了。
那个英文老师就是我们孩子的班主任。小姑娘平时穿得老套，比赛那天一打扮噢，我看和节目主持人也差不多。我孙子天天嘴里李老师李老师的说，不要太喜欢她哟。”
“李老师，叫什么名字呀？我下次也让儿子去她班。”年轻人继续套话。
旁边的老太插嘴，“噢。名字好记的。叫李贝贝。”
确认了身份之后，年轻人开始挖坑了。
“你们说了那么多好话，那有没有不好的地方呀。一个人不可能只有好的地方，没有缺点的呀。我多了解点也可以多做准备。”
“啊？”两个老头老太互相看看。
“没有。”老头第一个摇头。然后突然笑了。“我家孙子嘴里，那老师都好上天了。谁要是敢说他老师，他要去拼命的。哈哈哈。”
老太太也笑了，“我外孙也是，在他嘴里倒是常常说语文老师很凶的。一直没听他说过英文老师。”
“哎，对的。我家宝宝一不肯做作业，只要我们说，要告诉高老师，他就服服帖帖了。我也看到过那个高老师的。只面孔是老凶的。不过凶点好。这点小鬼头，不给点颜色看看不行！”
“就是！”两个老头老太开始聊起高老师的事情了。
年轻人一看，这话题都带偏了。只能等着他们聊完，于此同时，他又想到了一个新问题。
“对了，老先生，我其实也是在考虑那个私立学校的。总觉得私立学校好，那里的设施都很先进的，老师应该也是最好学校的吧。这里学校的老师听起来不错，和他们比比一定就有差距了。说不定，这里学校老师还会有体罚之类的事情呢。”
“哦哟，你不要瞎说！这个学校的老师，从来不体罚的。李贝贝老师天天给我孙子送奖品。高老师就算凶，也就是嘴巴上的。你乱讲就不好了。人家老师辛辛苦苦的，不要乱说话！”
老太激动地打断了他的话，“你们年轻人呀，就是容易被骗。什么私立学校，价钱贵，教得么，不见得好。喏，老魏，你记得吗？一年级第二学期是有一个孩子转去私立学校的。那个小姑娘叫什么？”
“叫曹甜音，哦哟，这个小姑娘我记得很清楚的。就坐在我孙子前面。切，她妈妈老讨厌的。架子大得不得了。上次我家儿子踢好球衣服脏了点，出校门得时候和他女儿走在一起，她居然偷偷让她女儿离我孙子远点，说我孙子脏。嚯哟，嗲不死她了！”
老太也点头，“诶，对的。那个女人我也不要看的。对了，那个小姑娘不是和你们一个小区的吗？现在怎么样了呀？”
“切，谁知道啦，才没空理她。不过，自从去了私立学校，我看那个小姑娘小区花园里就不太出来玩了。他们说那个私立学校抓老紧的。作业老多的。”
“啧啧啧，也是作孽的。嘎小的小姑娘，就应该好好玩，做什么作业呀。”
这个年轻人问了一圈，还是没有套到一点对自己有用的材料。全是李贝贝的好话。
他，其实是一个记者，刚入职媒体集团下属的一个子公司。刚进公司，就被领导安排了一个特殊任务，暗示要写一篇有攻击性的网文。之后用于哪里他不用管。只负责找题材就好了。说这是试用期的任务，就看他表现了。
他不是一个新人，也入行有两年了。但是他发现传统媒体压力越来越大，觉得新媒体才是未来，所以主动跳了槽。没想到第一个任务就可能要当炮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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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圈里混那么多年，明摆着这个任务就是吃力不讨好的。不出事没什么，一出事，自己就是那个背锅的临时工。
可没办法，为了将来的工作，也得硬着头皮上呀。
这两天就是他来踩点了，没想到结果那么让人气馁。这不是明摆着要向一个好老师头上泼脏水吗。
也不知道这个小老师到底得罪谁了，好好工作着，就被人针对了。
他叹了一口气，就算要捕风捉影也得有风呀。这么干净的人，让他去哪里下手呀。
很快孩子们就出来了。他又看到了那个穿得乌漆嘛黑戴眼镜的女老师。每次孩子们都跳着和她摆手说再见，看来都是很喜欢她的。
他离开了这个校门口，走到了附近一家小云吞店，偷偷摸出了怀里的录音笔，边吃边开始重复刚才的那些话。
听着听着，他想到了一个突破口。“对了，在学校的家长总是说老师的好话的。我应该找那个已经转学的小孩子的家长，他们转学总是因为遇到不满意的事情了。对，明天就去到那个私立学校门口蹲点去。”
同一时间，贝贝下班时被门卫叫住了，说有她的快递。
她赶紧收回到办公室。那是全班小朋友的米老鼠头箍还有她做大苹果造型的材料。
离国庆没几天了，她打算让所有的孩子艺术课上一起帮忙做那个大苹果纸板造型。这样既锻炼了他们的动手能力，也让他们有参与感。当然，主要是为了偷懒。嘿嘿。
国庆前最后一周，年轻记者一直蹲在那个私立学校门口，开始用同样的说辞对付接孩子的家长们。
他对一个年轻的妈妈提到自己想了解学校的情况。
这个妈妈也外向，说了一堆，其中提到了每年有不少其他学校的人转学进来的事。
记者正好顺着这个话头开始往下引。“哟。我倒是挺想去问问转学家长的想法的。我听我邻居说，有一个姓曹的小朋友就是从XXX公办小学转过来的。你认识她的家长吗？我家也是那片的，所以，正在纠结这个事情。”
“噢。那个曹甜音呀。我知道，平时她妈妈来，不过，这两天，是她爸过来接她，都来得比较晚，也不和我们多聊。人倒是很客气的。
你要不等等看，我看到他，我喊你一下。”
“哟，那太谢谢你了。”
“不客气的。以后可能是一个学校的同学呀。”
过了五分钟，陆陆续续开始出来学生了。
“哎，那个，我看到了，那辆车是曹甜音爸爸的。我孩子出来了。你自己过去问吧。”
说着，这个妈妈就立刻笑着带走了她的女儿。
记者看到曹爸爸出来，连忙走了过去。“先生，你好，我有点事想和你打听一下。”
曹爸爸眉头皱着，“你，你谁呀。我现在没空，我要接我女儿。你让开一下。”
说着看都不开就从他旁边挤了过去，伸着脖子在找她女儿。
小姑娘好像还没有出来。记者连忙笑着在旁边解释。
“先生，是这样的。我呢，刚在这里买了房子，我儿子要读书了，我家边上就是XX小学。可是人家说这个私立小学好。我听刚才的大姐说，你的女儿是从那个学校转学过来的。我就想打听一下，那个小学到底有什么问题。”
曹甜音还没出来，曹爸爸听懂了他的意思，“噢知道了，不过我现在接孩子，等接到了再说吧。”
又两分钟过去了。孩子还是没出来，曹爸爸抓住了一个小朋友，“Simon，我们家Tina怎么还没出来呀。”
那个大眼睛男孩子说，“Tina被英语老师带到办公室去了。她今天作业没交。老师让她重新做好再出来。应该快了，作业不是很多。”
“噢。好的好的。”曹爸爸松了口气。开始耐心地等起来。
记者连忙凑了过去，“先生我看你可能还要等一段时间，要不你给我讲讲呗？”
说着立刻递了一支烟过去。
现在小孩子陆陆续续都走光了，曹爸爸也就顺势接过了烟，开始慢条斯理地介绍了起来。
“你的心情，我能理解。都是当爸的吗。我呢，其实平时也不怎么管孩子的教育。男人吗，主要在外面挣钱。所以，我也不能说自己的评价就是正确的。
我就这么说吧，你看今天的情况，我女儿作业没交，就被留了下来，可见，这里的老师是非常严格的。很敬业呀。
以前我们在那个学校，连英文课都没有的。当然，现在这里算浦东区了，自然就有了。但是刚开始的教育，怎么能和这里正规读几年的比。
喏，我们孩子都有英文名字的，他们那里就没有的。你想想就知道了差距了呀。”
“可是，那个学校的家长都说了，那里的英文老师很好的。水平很高，孩子都参加比赛得奖了。”
一提到李贝贝，曹爸爸就想到了自己之前和李贝贝的过往，心里特别不舒服。被别人碾压的经历，他实在不想记起来。
于是他开始用话语找回自己的平衡和自尊心。反正眼前的家伙什么都不知道，还不是随他说。
“切，什么水平很好的。那个英语老师我知道的呀。我们孩子在她手里上课，从来都没有回家作业的。小姑娘不要太懒噢。”
一听到这两句，记者就兴奋了。看来找对人了。眼前的这个人确实对这个老师有负面评价。
“啊？没有作业他们校长不管她的吗？”
“这谁知道啦。你不要小看那个小姑娘，绝对两面派的。”
“两面派？”
“对呀，你看她是不是总是穿得老气横秋的对吧？”
“嗯，是穿着黑色的老式衣服。”
“哦哟。我告诉你，这都是骗人的。人家家里有背景的好吧。平时的衣服穿得不要太花哨哟。这就叫人不可以貌相。这种老师，心思不要太活络哟。说不定过两天，人家就转到别的地方去上班了。和这个学校就没有关系了。”
“啊？你怎么知道她家有背景的？”
曹爸爸又想到了那让他不爽的一幕。
“那个么，我机缘巧合呀。”这时他脑子里一转飘出了一个邪恶的念头。他四周一看，压低声音说，“你不知道，那个女人约我吃饭，很主动地给我展示她家的情况的。”
记者脸抽了抽，上上下下看了一眼面前的中年男人，眼神里都是三个字，“就凭你？”
曹爸爸瞪了他一眼，“干嘛？你不信就被打听呀。切。”
记者连忙收了表情，堆着笑脸说，“阿哥，你别生气呀，继续说下去呀。”
“说什么啦。我这个人很正经的好吧。家庭是第一位的。当然不会理这种女人的。自然就快点转学，求个太平啦。”
“啊？原来你们是因为这个转学的呀？"
"那也不是，人家这里私立学校就是正规。设施什么都有。那个公立学校，吃饭在教室里的，食堂都没有的。艺术课么，连个艺术教室，音乐教室都没有的。这样能教好孩子哒，这不开玩笑吗。
兄弟，听我一句劝，孩子是未来。再穷不能穷教育。”
说着，曹甜音低着脑袋，垂头丧气地从教室里出来了。
曹爸爸立刻扔了手里的烟，冲了过去。“哟，我们家的小宝贝怎么啦？”
“爸爸，都怪你！一早催着我出门，我的作业都没有带！害得我被留校了。都是你不好！”
“噢。对对对。爸爸错了，爸爸该罚，妈妈生病没烧晚饭，正好爸爸带你去饭店吃好吃的。”
看着走远了的两人，记者鼻孔里发出了轻蔑的一声“哼”
“这种男人，真的是有病的。自己这个德行，毛都没几根了，居然还说人家对她有意思。搞了不好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这个李贝贝有背景？那看起来，这是上层政治斗争了。哎，神仙打架，我这个小民遭殃啊。
哎呀，不过也算是一个收获，总算有点素材了。
我可以抨击年轻教师，心思不放在教学上，有学生家长反映她勾引有妇之夫，还胡乱应付教学。没有回家作业，不按照正规教学进度上课。
国庆节前还有几天，我再去那个学校探探口风。看看是不是别的男家长也有这种特殊遭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