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便也勾唇而笑,“那你就不怕我在水里变成一只大老龟,半夜爬进你的潇湘馆里来,把你给驮走哇?”
整个大观园,几个重要的院落都是围绕着那一汪水建的。贾琏前世看曹公那描述,就觉得这园子里的布局像极了圆明园。
若他当真是住在水里的,那还真是四通八达,随便就能进到每个重要的院子里去,为所欲为~
黛玉会意,便也忍不住垂首而笑,“我问你正经的话儿呢,你倒说说,究竟住在哪儿了?”
贾琏这便轻笑,“我选「凸碧山庄」了。”
黛玉便是挑眉,“你怎选在那儿了?”
因这大观园里主要的建筑都是环绕着那一汪水建的,倒是凸碧山庄稍微离着远了点儿。凸碧山庄在西北角上,是山脉地势最高之处。原本是修建了来用以拜月的所在,于是这楼从一开始便是往「凄清」的意境上去堆叠的,倒不像贾琏这热腾腾、最爱人间烟火的性子了。
贾琏眨眼一笑,“我若说,是因为那名字呢?”
黛玉便是脸色一红。
黛玉脸红倒不为旁的,只因为这「凸碧山庄」的名儿,是她给取的。
当日贾政最先是叫贾宝玉去给部分建筑取名,但是贾政自己就给否了许多,后来元春省亲回来又给改了许多。可饶是如此,还有好些位置比较边缘的建筑尚未来得及取名。
于是贾政就又叫府中的姑娘们一起给取名。这「凸碧山庄」以及与其相对的「凹晶馆」就是黛玉取的。贾政后来将这名儿抄写了,送进宫去给元春看,元春竟也是喜欢的,于是姑娘们给取的建筑名儿倒是都留下来了,一字未改的。
黛玉虽然脸上羞红,可是依旧理不亏,撅着菱唇瞟贾琏,“可这名儿却又是二舅舅看过,大姐姐允准的。那你现在说这个,倒不知是恭维我,还是恭维二舅舅和大姐姐了~”
黛玉这就是摆明了:你少来,本姑娘才不上你的套儿,不领你的情!
贾琏便厚脸皮地笑,“啧啧啧,都说姑苏来的林姑娘冰雪聪明、天人之姿,却不成想,竟也学会了这人间污浊市侩的法儿……”
黛玉红脸娇嗔,“我怎学了污浊市侩了?”
贾琏故意凑近了她耳边,“我说是因为这名儿,我可没说是觉得这名儿的意境,我可是只取字面……”
黛玉稍微一怔,随即会意,更是面上大红,气得干脆抬手去打贾琏!
“你!亏你好意思说出口来!”
贾琏扬眉,“我天生就是个爷们儿,顶天立地,我有和不好生意?”
黛玉啐他:“人家取这名字,才不是你那种想头!我本是想着,这山之高处,就叫「凸碧」;山之低洼近水处,就叫作「凹晶」。取其一上一下,一明一暗,一高一矮,一山一水,相映成趣的意趣罢了!哪里如你那般!”
贾琏轻笑点头,“我明白的。有爱那山高月小的,便往「凸碧」这里来;有爱那皓月清波的,便往「凹晶」那里去。双双对对,相依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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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这贾宝玉住进了大观园,可乐得宛若升了仙境。
——他原本在荣国府里是,是在老太太跟前养着的。老太太虽说爱他如宝,宠溺呵护无所不有,但是毕竟这是有个长辈在头上监管的。
他便是再疯再闹,也总要顾忌着身在老太太院子里,一旦过分了,老太太那边必定要遣人来问,甚至要亲自处置的。
再说了,他母亲王夫人就算没在老太太院子里,可王夫人可有不少的「耳报神」,他在老太太院子里但凡出个大事小情的,王夫人总能不请自来。于是贾宝玉就更觉得不自在。
更何况远处还有个亲爹贾政在盯着他呢。但凡他有个风吹草动的,他这亲爹必定将他遥遥地召唤过去,非打即骂的。
可是这回挪进大观园里,他可就自由了!
因为园子内外是两个世界,老太太、太太、老爷他们都极少进来;就算偶然进来,晚上也都是要走的,于是他的身边儿可算是出现了没有长辈监管的空当!
况且如今是跟一众姐妹都住进园子里来,正大光明地每日相聚,一同起居的;而院子里伺候的仆人们也几乎都是清一色的丫鬟婆子,没几个男子,叫他放眼望去全都是柳绿花红的,他自高兴死了!
既然没人时刻盯着了,他便自然要生事。不用每日念那些「圣贤书」,便要找些好看的来!
茗烟便出去将古今小说,并那飞燕、合德、武则天、杨贵妃的《外传》,与那传奇角本买了许多来,引宝玉看。
这些终归都是那些香艳旖旎的故事底子,宝玉看罢,他又原本是个早经历过男女之事的人,自然就动了情思。
这日他带了《会真记》到园子里寻了一树桃花下去看。
《会真记》也就是唐代的《莺莺传》,亦即后来元代改编成的《西厢记》。
他看得神思不属的,还以为这水边桃花树下就他一个人,却不知道有个人早就捷足先登了。
——先来之人不是旁人,自然是闲来无事、四处找茬儿的琏二爷啊。
贾琏住在凸碧山庄上,有一个绝佳的好处,因为那处地势高,他往栏杆边一坐就等于是座天然的「了望塔」了。而宝玉、黛玉、宝钗他们的院子全都是在水边建的,这就自然是居高临下,各人院子里的事儿几乎都能一览无余。
于是贾琏早就看见宝玉捧着本书,一路上失魂落魄地往桃花树下来了。
贾琏再利用自己穿越者的身份,回忆了一下原书的情节,便也不难猜到,宝玉这小子是跑到桃花树下去看《西厢记》了!
一想到这段情节,贾琏就有点牙根儿痒痒。
这小子他看个闲书还挺会找地方儿的哈,还专门找到桃花树下,这就是要点题——「命犯桃花」呗?
话又说回来,这小子看就自己看呗,他有本事当场倒背如流,贾琏都不带管他的。可问题是,他还招惹人家黛玉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