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抽气声、低呼声此起彼伏，所有人的目光在光影中的粉衣女子与现实里的身影间来回切换，看向皇甫倾然的眼神顿时多了几分探究与鄙夷。
“哟，还真没看出来，咱们皇甫小姐竟然还有两副面孔呢！”
身后冷不丁传来百里洛尘带着点鄙夷的嗓音，沐九凰闻声回头，纤眉轻挑，给了个上道儿的眼神。
百里洛尘见此先是一愣，眼尾的嘲讽还没来得及收，待反应过来沐九凰这是在变相夸他后，那点不屑顿时烟消云散，脊梁骨“噌”地挺直，下巴微微扬起，活像只刚得了夸赞就立刻开屏的孔雀，连耳根都悄悄泛了点得意的红。
华贵妃望着自家儿子这副蠢相，只觉得眼皮子都在跳，偏过头去懒得再看——这傻小子，也就生得一副好皮囊随了她，那点心计城府、玲珑心思，愣是半分没学着。
沐九凰身后，众人心思各异...
而百里洛尘奚落的话语也像根冰锥般狠狠扎在了皇甫倾然心上，她这才猛地回神，只抬眼便猝不及防撞进了周围人各异的目光里——有探究，有鄙夷，还有几分看好戏的玩味...
不用细想也能明白，这些人心中估计多半都在附和着百里洛尘的话，心底翻涌的绝望不过电光火石般一瞬，就被她用指甲死死掐进掌心的力道，给硬生生按了下去。
绝对不能承认！
一旦承认她就完了！
这念头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在皇甫倾自的脑海中炸开——她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的完美形象，岂能被这个女人的三言两语就画上污点？
对！
皇甫倾然咬紧牙关，眼底闪过一丝狠厉，只要自己咬死不认，这女人手里那点捕风捉影的东西，又能奈她何？
皇甫倾然努力平缓呼吸...
“沐姐姐，你想污蔑我，也不用费这么大力气吧！”
她攥紧了袖中的手，竭力想挤出几分委屈又不忿的神色，可那抑制不住发颤的声线，却是一下子就泄露了她藏在眼底的慌乱。
“哦~？”
沐九凰拖长了语调，尾音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玩味，目光在扫过皇甫倾然紧绷的脸时...
“皇甫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微微倾身，语气本听不出喜怒，嘴角分明也带着笑意，可那眼神却像是把把利刃，直直射向对方。
“看来皇甫小姐这是打算连脸都不要了，直接来个死不承认？”
话音落地时，她轻轻嗤笑一声，那笑声不响，却像针一样扎在人耳里，把皇甫倾然那点强撑的镇定，搅得愈发摇摇欲坠。
“你...”
皇甫倾然胸口剧烈起伏着！
她实在想不明白了，为什么自打这女人神智恢复后，自己每次撞上她，心底总会莫名涌起一股无力感，那感觉像是从灵魂深处渗出来的，带着种近乎绝望的束手无策——仿佛无论自己怎么算计筹谋，到了对方跟前，都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连半分回响都掀不起来。
就如此刻，方才强装的镇定险些崩裂，握着袖摆的手不自觉蜷成了拳，指节泛白，可事到如今，她也只能猛地抬眼，声音里淬了点怒意开口道：
“沐姐姐还是慎言为好！”
说罢，她刻意顿了顿，像是在极力克制情绪...
“沐姐姐最好能证明这回溯记音石里的人真的是我，否则就沐姐姐一而再再而三的针对，便莫要怪倾然...对姐姐不敬了！”
皇甫倾然这话尾音拖得极慢，带着点破釜沉舟的狠劲，她明摆着要将装疯卖傻进行到底，回溯呈现出来的画面是有些模糊，可众人又不是傻子，哪里能真看不出来呢？
但这种事情只要没被挑明，大家都会心领神会地当做不知道，毕竟...
谁也不想惹火烧身，皇甫倾然就是拿捏了众人的这点，所以才将威胁藏在柔弱的语气里，更像是在逼沐九凰就此罢手。
但...
沐九凰可是丝毫不惯着！
“啧...”
她指尖漫不经心地辗转，眉眼弯得像弦月，眼尾那颗小小的朱砂痣随着眼波流转，看着好不迷人，只是沐九凰一开口说话，画卷般的人儿瞬间破碎...
“你这声姐姐叫得倒是顺口，也难为你了，可惜啊，本小姐消受不起，你也就别拿这一套来恶心人了。”
沐九凰话音刚落，旁边立刻便有人被震惊到低低咳嗽了两声。
也是，众人心照不宣憋笑，皇甫倾然这也算是一脚踢铁板上了，换了旁人今天这情况或许还会给她留几分面子，可碰上这小祖宗，该说不说，真不愧是沐老爷子的亲孙女，别的不说，就说这张嘴就喷的性子还真是像了个十成十！
众人窸窸窣窣，沐九凰却只当没听见，她的目光仍黏在对面皇甫倾然脸上，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眼底却没半分温度。
“不过呢，本姑娘也是实在好奇...”
她往前倾了倾身，好似真的疑惑不解般开口问道：
“你想对本姑娘怎么个不敬法儿啊？”
沐九凰这话问得轻描淡写，却像把淬了毒的匕首，慢悠悠抵在人喉咙上。
周围众人都不动声色地交换着眼神，一道道视线或隐晦如偷瞄的余光，或直白如直射的箭矢，齐齐落在皇甫倾然脸上，带着几分看好戏的探究，又藏着几分等着看她如何收场的意味。
皇甫倾然此刻当真是骑虎难下了，方才那番话被沐九凰堵得死死的，退一步便是里子面子都丢了个干净，进一步却又不知该如何接招，纵使心里早已慌得不行，指尖都在袖摆下微微发颤，可她面上却只能强撑着挺直脊背，竭力摆出镇定模样。
她先是重重一哼，那声气音里带着几分刻意拔高的底气，倒更像色厉内荏的掩饰...
“沐小姐！”
皇甫倾然的声音刻意压低，却还是藏不住尾音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将军府纵然德高望重，可我护国公府与丞相府，也绝非任人拿捏欺凌的软柿子！若是沐小姐执意继续挑衅，那后果...”
话到此处，她故意拖长了语调，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
“你我二人，怕是都未必承担得起！”
皇甫倾然这番色厉内荏的话出口，周围众人脸上倒没多少意外，毕竟护国公府与丞相府强强联合，这两年简直是如日中天，虽然比起沐家将军府的赫赫战功，终究差了些底气，但皇甫倾然能撑着说出这番话，已是意料之中的体面。
所以众人的目光很快又转回沐九凰身上，眼底的兴味更浓了几分...
这事往小了说，不过是两个世家小辈拌嘴置气，过几日或许就烟消云散了；可往大了说，这其中句句都牵扯着家族颜面——将军府的威名、护国公府的体面、丞相府的势力，稍有不慎便是三大家族的角力，保不齐就会牵动朝堂风云，甚至闹出更大的风波。
众人对此心里早已猜了百八十种可能：沐九凰是会是被皇甫倾然搬出的家族势力唬住，眼底闪过一丝惊惧？还是如往常一般，张口便用更锋利的话狠狠反驳回去？
众人猜想了万千，可谁也没料到，沐九凰面上竟是连半分波澜都没有，只有一种明晃晃的、几乎要溢出来的——不屑！
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只跳梁小丑，又像是在打量一件不值一提的玩意儿，来自上位者的压迫看得每一个人都心头发紧。
“不不不！”
只见沐九凰轻轻晃了晃右手食指，衣袖顺着手腕滑落，在肘间交叠更显慵懒，她嘴角的笑意弯得更深，却似淬着冰碴儿般，一字一句都带着绝对的自信与威压：
“承担不起后果的，只有你！”
沐九凰尾音微微上扬，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随即又斩钉截铁地补上一句：
“可没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