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委联欢会要召开了…
晨光熹微,余泽轩抱着一卷红色绸布撞开大礼堂侧门,发梢上沾着夜宿办公室的碎纸屑。
他昨夜用皱纹纸折了三百朵红花,此刻正往主席台话筒上绑蝴蝶结。
"余处长!礼仪队绶带怎么变成亮片流苏了?"妇联主任举着金光闪闪的绶带追进来,"这晃得人眼晕!"
"这叫新中式美学!"余泽轩踩着梯子往横幅上贴立体剪纸,"您看这'喜迎二十大'的'喜'字,我剪了七十二只喜鹊......"
梯子突然晃了晃。
裴景铄在底下扶住梯子,黑着脸扯他裤腿:"把LED灯串从党徽上拆下来!不知道的以为省委改婚庆公司了!"
"这是烘托节日氛围!"余泽轩摸出遥控器一按,灯串突然变成跑马灯模式,把裴景铄的脸照得红绿交替。
沙瑞金拎着保温杯踱进场时,正撞见余泽轩给盆景系中国结。
沙瑞金眯眼打量缠满金丝线的松树:"景铄同志啊,你们省政府最近改行搞园艺?"
"沙书记,这是'松鹤延年'主题造景!"余泽轩点亮藏在松枝里的小彩灯,"晚上效果更......"
"啪!"裴景铄直接拔了电源。
沙瑞金弯腰捡起被裴景铄扯断的金丝线,指尖捻了捻缠着亮片的松枝。
沙瑞金突然从中山装内袋掏出老花镜:"小余啊,这喜鹊怎么瞧着像胖鸽子?"
说着,指尖还戳了戳剪纸喜鹊的圆肚子:"当年我剪窗花,喜鹊尾巴要翘出七道弯......"
余泽轩眼前发亮:"书记会剪纸?"
他从梯子上滑下来,掏手机说:"我有个非遗传承人的直播号......"
裴景铄一把揪住他后衣领:"先把灯串缠回原位!"
指着头顶党徽:"这跑马灯晃得人头晕!"
余泽轩摸出调光遥控器:"其实有十六种模式......"
按到"静夜思"模式,党徽突然泛起水墨涟漪"您看这朦胧美......"
沙瑞金摘下老花镜哈气擦拭:"景铄同志,我记得你办公室有套文房四宝?"
他捡起地上的皱纹纸:"借小余用用,让他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朦胧美。"
余泽轩抱紧装金粉的玻璃罐后退:"书记,现在流行闪粉书法......"
裴景铄夺过金粉罐:"上周你给妇联写的'巾帼建功',金粉掉得李主任过敏起疹子!"
沙瑞金已盘腿坐在地上叠纸:"七五年发洪水,我们用红纸写标语贴树上。"
手指翻飞叠出立体五角星:"泡了三天雨还鲜亮着。"
他突然把纸星抛向余泽轩:"比你那LED灯珠经得起历史检验。"
余泽轩接住纸星时,一不小心撞翻了颜料桶:"但时代在进步......"
红绸布泡在靛蓝染料里渐变色:"您看!这不就是天然扎染!"
裴景铄拎起渐变红绸瞳孔地震:"这是要挂主席台的!"
沙瑞金蘸着染料在废纸上勾了两笔:"景铄同志啊,把这送去装裱。"
纸上赫然是幅写意荷花:"就挂在你说的婚庆风党徽底下,这叫土洋结合。"
……
"余处长!老年模特队造反了!"
宣传干事小刘冲进后台时,余泽轩正给合唱团的老干部别胸花。
更衣室里,银发阿姨们揪着改良旗袍的蕾丝边抗议:"这岔开得都能跳广场舞了!"
"这是海派新旗袍!"余泽轩举起手机里的沪城时装周照片,"您看这镂空刺绣......"
"我看你是要上天!"领队的赵阿姨捂住高开叉,"快给我换回青花瓷印花!"
裴景铄闻声赶来,差点被满地珠片滑倒。
更衣室另一头,老干部合唱团正集体抗议:"这中山装收腰收得喘不过气!"
"显腰线多精神!"余泽轩掏出皮尺比划,"您看沙书记当年......"
"我年轻时可比你壮实!"沙瑞金的声音从试衣间传出。
沙瑞金掀帘而出,穿着笔挺的改良中山装,胸口别着余泽轩手作的绒布红五星:"就是裤腰勒得慌。"
余泽轩眼睛一亮:"书记英明!我这就改......"
"不必!"沙瑞金突然转身,露出后背手绣的山水画,"就是这画绣得有点密,出汗怕是会晕墨。"
赵阿姨正扯着旗袍开衩要理论,突然瞥见沙瑞金后背的绣画。
赵阿姨推了推老花镜:"沙书记,您这背上'梅花'的'花'怎么少了一瓣?"
她的指尖戳在墨迹晕染处。
沙瑞金反手摸后背:"小余说这是艺术体。"
扭头冲余泽轩笑:"看来咱们的'梅花'要变'梅化'了。"
余泽轩慌忙掏去针线和湿巾:"现在抢救还来得及!"
裴景铄揪住余泽轩:"你这湿巾哪来的?怎么有卸妆水味?"
余泽轩眼神飘忽,明显心虚:"上周电视台主持人的补妆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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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干部合唱团集体咳嗽一声:"小余同志!我们的衣服......"
沙瑞金突然解开中山装纽扣:"当年抗洪穿麻袋都唱得响!"
他露出洗得发白的旧背心,笑着说:"要不咱们返璞归真?"
余泽轩捂住眼睛又张开指缝:"书记您这背心都能进党史博物馆了!"
他突然灵光乍现:"要不咱们搞个新旧对比走秀?"
赵阿姨揪着余泽轩耳朵拎到试衣镜前:"先把你那破洞牛仔裤换了!"
镜中映出余泽轩膝盖处的五星红旗贴布。
沙瑞金凑近细看贴布:"手工锁边比机器强。"
从裤兜掏出顶针:"七二年我给新兵补军装......"
裴景铄苦笑道:"书记!您不能惯着他......"
余泽轩已经踩着缝纫机改旗袍:"赵姨,我在开衩里衬层苏绣!"
掀开布料露出夹层:"您看这暗纹荷花,动起来若隐若现......"
赵阿姨老脸微红:"倒是比青花瓷活泛......"
她突然按住余泽轩的手:"下摆再加条滚边!"
更衣室突然响起《东方红》手机铃声。
沙瑞金接电话时,背后晕染的墨迹随动作流淌,恰似雪落山河。
晚七点整,礼堂吊灯骤灭。
老干部们摸黑找眼镜时,鼓乐声突然炸响——八条LED灯带装饰的舞龙破幕而出,余泽轩举着龙珠在前头蹦跶,发梢沾着亮片闪闪发光。
"胡闹!"裴景铄在控制台拍桌子,"谁允许用电子龙珠的?"
"传统民俗现代化嘛!"余泽轩耳麦里传来狡辩。
舞龙队拐弯时,龙尾巴扫掉了"实事求是"的横幅,沙瑞金在贵宾席哈哈大笑:"当年我们舞龙,掀翻过公社粮仓的门板!"
开场节目《锦绣山河》演到**,余泽轩准备的升降台突然卡住。
十二位举着绢花的舞蹈演员僵在半空,远远望去像群手足无措的飞天壁画。
"关幕!快关幕!"裴景铄急得冒汗。
"别慌!"余泽轩抄起两把绸扇冲上台,"各位大姐跟着我晃扇子!"
即兴改编的"故障版"舞蹈竟收获热烈掌声,沙瑞金边拍手边点评:"比当年文工团炸膛的煤气灯精彩多了!"
农业农村厅的诗朗诵《麦浪》刚起头,背景板突然倒塌。
余泽轩一个箭步冲上去,扯下幕布当披风,就着追光灯开始单人快板:"说麦浪,道麦浪,咱省粮食堆满仓......"
老干部合唱团登台时,夜光中山装引发惊呼。
可当《黄河大合唱》唱到"保卫家乡"时,赵副厅长的收腰设计突然崩线,金线绣的"黄河"二字裂成"水可"。
"这是行为艺术!"余泽轩在侧幕举提词牌,"黄河水可滋养万物!"
最惊险的当属戏曲联唱。
老艺术家踩着余泽轩特制的厚底靴登场,结果鞋跟卡进舞台缝隙。
沙瑞金一个翻身跃上台,抄起二胡就来了一段即兴伴奏,救场动作利落得仿佛回到四十年前的公社大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