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本就是嘉佑堂的人在那里守着,除了小白相,还有好几个满脸横肉的壮汉,相较于围在台上的复兴堂的那批人,嘉佑堂的素质普遍差了许多。
这可能也是特意不让这帮人跑去台上的原因之一吧。
王二毛有点心疼那个被他们选中故意找茬的中年男人,这种莫名其妙的无妄之灾只能归咎于他自己出门的时候没看黄历,不过再又想到因此却可以免去在医院里趴上十天,也算是福祸相抵,不算亏本。
就在他刚一晃神的功夫,门口的动静更大了。
那个中年男人身边坐着的自然也都是朋友,哪怕是以前不相识,但已同仇敌忾了一整个通宵,有一搭没一搭的也能把两个陌生人给聊熟了。
所以小白相他们刚上手没几下,便有好些个有血性不怕事的踩着座位蹦了出来,顿时把他们给围了。剩下那些反应慢的,不怎么会打架的,自重一些身份的,这时也都纷纷站起,转回身来齐声指责。
“有啥事体不能好好讲?在这里动粗,给日本人看笑话吗!”
“嘉佑堂的两只小瘪三,脑子坏特啦!”
“赵凯呢?刚刚还看到过他…… 赵凯!赵堂主!快点出来管管!”
“策那!你们让开点啊!两只小憋样子,吃生活的胚子!”
……
一帮子人围着七嘴八舌,最里面的人动了手,外围有劝的,有喊人的,有趁机发泄情绪的,有困思懵懂想要提提精神的,这动静顿时便把全场人的目光都给引了过来。就连站在台上的那几个复兴堂的人,也都发现门口这边出了事,有两个稍一犹豫,便急步从台上一跃而下。
人群里,小白相他们相当耐打,毕竟么,专业上的优势总是有些。
“我策那…… 哎呦!你们搞搞清爽好伐…… 这只老棺材是只兔子!哎呦!我策那…… 弄不过侬是伐?……”
“神经病啊!认得侬伐?”
“侬只老棺材!两只手在我屁股上揩油,好几趟了!当我好吃吃啊?…… 哎呦!…… ”
……
这些话断断续续,隐隐从人堆里传了出来,外面的人顿时都听蒙了,转而发出一阵哄堂大笑。不过么,经此一来,里圈人的拳脚到是有点打不下去了,帮忙也要分个是非对错,倘若他所言为真,那么这一架打得可就有点无聊了。
门口本就站着日本兵,只是他们听不懂,遇上这种私人之间的寻衅斗殴倒也难管,也不能就此鸣枪阻吓,只能喝令那两个守在门口的青年学生快点想办法解决。
这时,王二毛趁着混乱,已经悄无声息地溜上了顶棚。
全场昏暗无光,所有人的注意力不是在台上,就是在门口,两边的光线本就亮堂,再经过这么一闹,神仙也难察觉旁边墙上的窍坎。
青山是盗门,向来注重的是手里的功夫,像这种转移视线的障眼法,所学只是皮毛,跟外八门中的那些个千门、戏门(又名红手绢)可不能比。只是在青山的心法之中,本来就有所指非所意,虚实凭自心。这就要求你在虚实之间,要能做到随意切换,其难度比那些个纯粹的障眼法要更高些。
顺着顶棚上的轻钢龙骨,王二毛贴着墙又迅速向前爬了一段。他知道,越接近舞台就越难被人发现,所谓的灯下黑,说的并不是光线的明暗,而是说在别人视线焦点的周围,比较容易产生盲区。
接近台口上方,他稍稍停了停,回头往门口方向看,那边还在闹腾,没有半点想要消停的迹象。
他肚子里憋着笑,转回头来凝目向前细看。
没猜错,这座顶棚的龙骨架是一直延展到台后的,只是在台上中间这片,吊顶灯全都开着,真要翻过去,很难不被发现。台上的其他人先不说,光就一个吴四宝,那双贼眼乌珠天晓得会看在哪里。
这时,门口处的哄闹声已经小了,像是复兴堂的那两位出面控了局,有个日本宪兵拉着一个青年学生进来交涉,人群逐渐散了。
时间所剩不多,王二毛迅速地在两个较为中意的位置之间做了选择。
那是在隔墙与台柱之间的接口处。
隔墙瞧着挺厚,但这种凭空立起来的隔断仅仅只是为了分割区域用的,并不受力。两边的三夹板中间夹着砖块,但凡有点力道的人,猛力一推也就倒了,何况是要在上面趴个人,重心一旦不稳,那就完结!
但是这面隔墙却有着其他好处。
它的另一边,下去便是直通后台,王二毛现在虽不知道后台那里有什么,但在前后两边都有退路才是最为重要,所谓的骑墙两可,便是这个道理。
另外么,天晓得这个观众区里的吊顶灯会不会突然之间一下开了,到时候还能用这墙面来遮挡一下,总比光溜溜的被众人轻易围观要好太多。
所以在这面墙上,最稳妥最方便的地方,便是它与台柱之间的接口处。那里不仅牢靠,还能借着这根粗大的台柱遮挡住来自台上的视线,瞧这上面还有一圈装饰用的石膏包边,说不定到时还能派些其他的用场。
趁着场内还没恢复平静,他离开边墙,顺着龙骨慢慢往中间的方向爬。
现在到了考究真功夫的时候。
龙骨架离地约有**公尺,在这种高度,很少有人会刻意仰头去看。但这东西并不坚实,稍稍吃到点力,轻钢便会因为吃重而弯曲。龙骨与龙骨之间,又是相互焊连成为一片,所以若是在某个地方用力稍有不当,便会继而引发整体的连锁晃动。这下面吊着的,可都是些会响的东西啊!
王二毛在学艺的时候,跟着师父练过走钢丝,这里可比那钢丝难了太多,不光是要保持住左右平衡,还要时刻让自己的重心维持在垂直的方向。最难的还是在随身带着的公文包,这东西背不能背,夹不能夹,既不能扔了,也不能叼在嘴里。他一发狠,只能把它驮在背上,这下倒好,上下都要时刻感知,再没脑子想其他的。
短短二十多米的距离,估计花了能有十分钟,到了地方,浑身上下都已经湿了。
顾善长!
明天再来跟你算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