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逐,在概念的层面展开,这是一场超越了现实世界的追逐。往生之舟如同一道青白色的流光,在绝对黑暗的墟海中疾驰而过,它所经过的地方,黑暗仿佛被撕裂开一道转瞬即逝的伤痕,然后迅速愈合。
而在后方,源初契账的暗金光芒紧紧跟随,如影随形。它就像是一头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全然不顾自身已经残破不堪,仍然疯狂地追击着前方的往生之舟。那暗金光芒中透露出的是一种不顾一切的决心和对目标的执着。
然而,更远处的那双幽绿的墟主之眼,却带着一种冰冷的漠然,远远地注视着这场逃亡。它并没有亲自追赶,只是那笼罩而来的寂灭意志,却如同不断收紧的绞索一般,紧紧地缠绕着往生之舟。舟身上的光晕在这股寂灭意志的压迫下,剧烈地波动着,似乎随时都可能崩溃。
林风残存的意识紧紧依附在舟身,如同风暴中紧抓桅杆的水手。他无法感知“速度”,只能感受到周围黑暗的“质地”在飞速变化——从粘稠的死寂,逐渐变得“稀薄”,并开始出现一些扭曲的、如同破碎镜面般的光影。
在这些光影之中,仿佛有一幅幅模糊而又似曾相识的画面在缓缓展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爷爷当铺那略显沧桑的古旧柜台,它承载着岁月的痕迹和无数的故事。接着,张童在夜色中警惕的眼神也浮现出来,那是一种对未知的警觉和对危险的防备。
血婚书上渗出的污血,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气,仿佛在诉说着一段不为人知的悲惨往事。而那冰冷的金属身躯——铁裔重锤,则给人一种沉甸甸的压迫感,让人不禁想起它曾经带来的恐惧和毁灭。
这些景象都是他记忆的碎片,它们在这片“回响之路”中被捕捉、折射出来,如同电影般在他眼前放映。然而,这并不是一场普通的电影,而是他内心深处的记忆被唤醒的过程。
“稳住心神,勿被回响所迷。”就在他的思绪渐渐被这些记忆碎片所淹没的时候,引渡人的空灵意念如同定海神针一般,在他的意识中猛然响起。这声音如同晨钟暮鼓,提醒着他要保持清醒,不要被这些虚幻的景象所迷惑。
引渡人告诉他,这条路其实是现世与墟海碰撞所产生的裂隙,这里充满了过往的影子和未完成的念头。如果他沉溺其中,他的魂魄将会被同化,永远被困在这个地方,无法逃脱。
林风收敛意识,不再去“看”那些飞掠而过的光影碎片。他能感觉到,这条回响之路并非坦途,虚空中有无数无形的“褶皱”和“湍流”,充斥着混乱的规则碎片和来自不同时空的意念残留。往生之舟如同最灵巧的骑手,在其中穿梭、规避,但依旧不时被混乱的规则之力冲击得光芒乱颤。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的黑暗中,突然出现了一片……相对稳定的区域。
那是一片悬浮在裂隙中的、巨大的青铜广场。广场地面刻满了早已失去光泽的、复杂到令人头晕的星图与卦象。广场的中央,矗立着一扇顶天立地的、紧闭的青铜巨门。巨门古朴沧桑,门扉上雕刻着日月星辰、花鸟虫鱼、以及无数跪拜祈祷的模糊人形,散发着一种洪荒、威严、却又带着一丝悲凉的气息。
而在青铜巨门之前,广场的正中心,生长着一棵令人惊叹的树。这棵树并非普通的树木,而是由流动的、散发着各色微光的意识能量所构成的巨树!它的树干粗壮无比,需要数十人才能合抱,其枝桠虬结交错,宛如巨大的蜘蛛网一般延伸向四周的虚无。
这棵巨树上并没有常见的树叶,取而代之的是无数如同果实般的光球。这些光球悬挂在树枝上,宛如夜空中的繁星,散发着微弱的光芒。每一个光球内部,都隐约浮现着不同的场景和人影,仿佛是一个个被封印的世界。
这些光球中的场景和人影各不相同,有的呈现出喜悦的笑容,有的则流露出悲伤的泪水;有的充满了愤怒的情绪,有的却显得异常平静。这些光球所散发的情绪波动,正是那些被困于此或被吸引至此的意识碎片与执念的集合体。
巨树的根系,如同发光的血管,深深扎入下方的青铜广场,甚至蔓延到了那扇巨门的缝隙之中,仿佛在汲取着什么。
更令人心悸的是,在这棵意识之树的树冠顶端,悬浮着一口巨大的、布满了铜绿的青铜古钟。古钟无声,但其存在本身,就散发出一种镇压一切、梳理规则的磅礴力量。正是这口钟的力量,维系着这片广场在混乱的回响之路中保持稳定。
往生之舟在距离青铜广场边缘不远处缓缓停下,青白色的光晕收敛,仿佛不敢过分靠近。
“此地……便是‘回响之路’的一处重要节点,‘万念归一之所’。”引渡人的意念带着一丝凝重,“那扇门后,据说是‘观测者’最初设立的一个‘记录点’。而这棵树,则是无尽岁月以来,流落至此的意识与执念自发汇聚、生长而成。”
它的“目光”投向树冠那口青铜古钟。
“那口‘镇魂钟’,是维持此地平衡的关键。但近年来,它的力量似乎在减弱……以至于某些过于强大的‘回响’,开始躁动不安。”
仿佛是为了印证它的话——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直接在灵魂深处敲响的钟鸣,幽幽传来。
钟声响起的刹那,整个意识之树微微摇曳,树上悬挂的无数意识光球也随之明灭不定。一些光球内部,原本平静的场景开始变得混乱、扭曲,散发出强烈的负面情绪。
林风立刻感觉到,自己那残破的灵魂,在这钟声的影响下,竟然产生了一种奇异的共鸣!那些破碎的、被他强行压抑的记忆和情感碎片,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开始不受控制地荡漾起来!
他“看”到了更多清晰的画面:
——张童在家族古籍前蹙眉沉思的侧脸;
——她第一次使用焚心短剑时,眼中闪过的痛苦与决绝;
——在沉寂尖塔的镜廊中,她挡在自己身前,背影单薄却坚定;
——最后那燃尽一切的炽白火焰,和那欣慰又悲伤的笑容……
这些画面比之前飞掠的光影清晰无数倍,带着强烈的情感冲击,几乎要将他这缕残存的意识冲垮!一股巨大的悲伤和思念,如同潮水般淹没了他。
“张童……”他无意识地传递出这个意念。
就在他意念发出的瞬间,异变发生了!
意识之树中,一个原本并不起眼的、散发着淡淡悲伤与守护意味的暗红色光球,猛地亮了起来!并且,它似乎感应到了林风的存在,开始缓缓地、挣扎着脱离枝桠,向着林风所在的往生之舟飘来!
那个光球的气息……与张童同源!那是她残留在此地的意识碎片?!是因为她燃魂时爆发的强烈执念,被回响之路捕捉,汇聚于此?!
“不好!”引渡人的意念带着一丝急促,“强大的执念相互吸引!但她的意识碎片与此地羁绊已深,强行剥离会引发……”
话音未落,那个暗红色的光球已经突破了某种无形的束缚,化作一道流光,瞬间没入了林风残存的意识之中!
轰!
林风的“世界”瞬间被染成了暗红色!
他仿佛被拉入了一个由张童的记忆和情感构筑的世界。他感受到了她幼年时目睹家族凋零的无助与恐惧,感受到了她背负血脉诅咒的沉重与孤独,感受到了她对自己从利用到信任、再到那深藏心底却未曾言明的情愫……所有的情绪,如同最汹涌的浪潮,冲击着他本就残破的灵魂结构!
“呃啊——!”林风发出无声的咆哮,他的意识光团在往生之舟上剧烈扭曲、膨胀,暗红色的光芒与他自己残存的微光疯狂冲突,仿佛随时会彻底崩解!
而与此同时,因为张童意识碎片的强行脱离,那棵意识之树仿佛被激怒了!更多的意识光球开始躁动,散发出混乱的意念波!整个青铜广场都开始微微震动!树冠那口青铜古钟,再次自主敲响!
嗡——!!!
这一次的钟声,不再是安抚,而是带着一种警告与镇压的意味!
钟声如同实质的波纹,扫过整个广场。那些躁动的意识光球暂时被压制下去。但钟声的主要目标,是那个正在与张童意识碎片融合、处于崩溃边缘的林风!
无形的镇压之力如同山岳般压下,要将林风这“不安定”的因素彻底碾碎,重新打回意识之树中!
往生之舟的青白光晕在钟声的压迫下急剧黯淡,引渡人那朦胧的身影也晃动了一下,显然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它试图操控小舟远离,但周围的虚空仿佛被钟声禁锢,变得如同泥沼!
眼看林风的意识就要在内外交迫下彻底瓦解——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那本一直紧追不舍的源初契账,终于赶到了!
它如同一颗暗金色的流星,无视了镇魂钟的压迫,直接冲入了青铜广场的范围!它的目标,并非攻击往生之舟,而是……那棵意识之树!更准确地说,是树冠上那口散发着磅礴力量的青铜古钟!
账簿感受到了那口钟蕴含的、庞大而古老的规则力量!那是一种不同于千魂灯怨念、不同于墟海寂灭的、更加中正平和却同样浩瀚的力量!对它来说,这是比林风那残破灵魂更具“价值”的补品!
书页像是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所控制,疯狂地翻动着,发出哗啦啦的声响。暗金符号在这股力量的激发下,爆发出最后一丝、近乎燃烧般的光芒,仿佛是在做最后的挣扎。
就在这时,那个吞噬一切的旋涡再次出现了!它虽然规模不如之前那么巨大,但却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疯狂,如同一头凶猛的野兽,张牙舞爪地扑向那口青铜古钟!
这旋涡仿佛是一个无底的黑洞,要将那口钟吞噬殆尽!
“放肆!”引渡人发出了一声怒吼,这是他第一次发出带着怒意的意念波动。显然,他对这本诡异的书非常熟悉,也深知它的危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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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口镇魂钟似乎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钟声在一瞬间变得高亢、急促起来!每一声都如同惊雷一般,震耳欲聋。
随着钟声的响起,一道道凝实的青黑色音波如同涟漪般扩散开来,与账簿的吞噬旋涡悍然碰撞在一起!
刹那间,两种强大的力量在空中交织、碰撞,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
轰隆隆——!!!
规则层面的爆炸在青铜广场上空爆发!暗金与青黑的光芒相互侵蚀、湮灭!整个回响之路都在剧烈震荡,无数光影碎片如同雪崩般四散飞溅!
而处于爆炸边缘的往生之舟,如同狂风中的落叶,被狠狠地抛飞出去!青白色的光晕瞬间破碎大半!
林风那正在与张童意识碎片融合、又被钟声镇压的意识,在这突如其来的剧烈冲击下,如同被投入了熔炉,瞬间达到了承受的极限!
在意识彻底陷入黑暗的前一秒,他仿佛看到,那口青铜古钟在账簿的疯狂吞噬下,表面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纹!一缕精纯至极的、带着古老岁月气息的青铜色流光,从裂纹中逸散出来……
而他的意识,则在爆炸的冲击波和那股逸散的青铜色流光作用下,与张童的那片意识碎片更加深入地纠缠、融合在了一起,化作一道微弱的光芒,被甩向了青铜巨门的方向,最终……没入了那扇巨门底部一道极其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缝隙之中……
爆炸的余波渐渐平息。
青铜广场一片狼藉,意识之树的光芒黯淡了许多,不少意识光球在刚才的冲击中碎裂、消散。
源初契账悬浮在半空,书页焦黑卷曲,光芒黯淡到了极点,似乎为了对抗镇魂钟也付出了巨大代价,但它依旧死死“盯”着那口出现裂纹的古钟,传递出不甘的贪婪意念。
往生之舟停在远处的虚空中,船身布满裂痕,引渡人的身影变得几乎透明,它“看”了一眼青铜巨门的方向,又看了一眼虎视眈眈的账簿,发出一声无声的叹息,最终驾驭着小舟,缓缓退入了更深的黑暗,消失不见。
镇魂钟沉默着,钟身上的裂纹缓缓弥合,但散发出的威压,似乎减弱了一丝。
整个节点空间,仿佛时间都停止了流动,一片死寂。没有一丝风,没有一点声音,只有那扇紧闭的青铜巨门,宛如沉睡的巨兽,静静地矗立在那里。
这扇门是如此巨大,以至于它的存在本身就给人一种无法撼动的感觉。它的表面布满了古老的纹路和符号,透露出一种神秘而庄严的气息。而在门底那道细微的缝隙深处,却似乎隐藏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秘密。
透过那道缝隙,可以看到有两缕微弱的光芒在其中闪烁。这两缕光芒颜色各异,一缕是暗金色的,仿佛是残留的古老力量;另一缕则是暗红色的,透着一股执念的气息。而在这两缕光芒之间,还有一丝新融入的青铜色流光,它像是一个外来者,却又似乎在努力与其他两缕光芒融合。
这三缕光芒相互交织、缠绕,以一种极其缓慢而艰难的速度在融合、蜕变着。它们就像是在进行一场漫长的舞蹈,每一个动作都显得那么小心翼翼,生怕打破这微妙的平衡。
那么,门内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世界呢?是充满了无尽的宝藏和秘密,还是隐藏着巨大的危险和未知?而那正在门缝中孕育的,又将会是怎样的一个“存在”呢?它会是一个强大的生物,还是一种神秘的力量?这些问题都让人充满了好奇和期待,同时也让人对那扇紧闭的青铜巨门充满了敬畏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