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这，这是……”
来人正是李炎请来的助力——禁军副统领郑铎。
他紧跟在色厉内荏的李炎身后，看着眼前血肉横飞、刀光剑影的惨烈景象，一时间有些懵了。
“孰敌孰友……怎生乱成这般模样？我等帮哪一方才好……”
李炎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皇祖母不是让他带人来护驾寻找诏书吗？
怎么萧家的人马，先和东宫守卫杀将起来？
对了。二皇兄……
他想到承庆太后那句“要抢在端王之前拿到诏书”，心下豁然一清……
于是二话不说，怒气冲冲地下令。
“两股叛军在紫宸殿外厮杀，皆非善类，郑统领不用客气，杀进去，护驾要紧！”
“是。”郑铎虽有疑虑，却不敢违抗太后懿旨，挥刀便领着人马冲了上去。
双方战得正酣，半路里杀出一个程咬金。
不仅陈途没有料到，萧文远也是惊怒交加。
他看着突然冲上来的禁军以及一脸亢奋的李炎，大声呵斥。
“魏王殿下这时候添什么乱，是分不清敌我吗？”
李炎冷声，“谁跟你分敌我？你萧家私闯禁宫，便是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萧文远没有想到魏王会横插一脚，打乱他的部署。
他身边的屠成却觉得事态有些不对劲儿，低声道。
“大人，不能再等了，禁军已至，耗下去对我等不利……”
“开弓没有回头箭。”萧文远冷笑一声，眼中戾气暴涨，“今夜一战，要么功成名就，要么身首异处……传令，成败在此一举，不惜代价，冲入紫宸殿。拿到废储诏书者，赏万金，封王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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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这边！”一个小太监打扮的人领着薛绥等人穿过假山，避开厮杀的人群。
喊杀声震耳欲聋，血腥味弥漫在夜风中。
可是，薛绥却停了下来。
她目光抬头扫过半空中的火光，对身后的狼卫百夫长打了个手势。
众人蹲下身来，一个个噤声看她。
薛绥低声道：“隐去行迹，伺机而动，知道怎么做吗？”
百夫长面露困惑，“还请姑娘明示……”
薛绥道：“制造混乱，搅散叛军，助东宫稳住紫宸殿……记住，我们是奉太后、魏王、端王的命令，前来平叛护驾的。喜欢哪一个便为哪一个效劳，搅得他们狗咬狗便好……动手务必干净利落，不留痕迹。”
“得令！”
百夫长低低应声，以手势指挥。
狼卫们分成数股行动，身形矫捷迅速，配合默契，没有发出半点多余的声响……
薛绥看着他们潜入夜色的背影，很是满意。
不愧是西兹王庭的精锐狼卫，身手果然够利落。怪不得先前能在上京来去自如，让大梁朝廷如此头痛……
东宫、萧党、魏王党，三方人马，都杀红了眼。
谁也没有料到，有一群人正潜行而至，混入了乱军里。
一名萧家死士刚转身，脖颈便被冰冷的刀锋抹过。
另一名狼卫则如狸猫般贴近李炎身侧的禁军校尉，刀光一闪，那校尉的喉咙处便多了一道血线，轰然倒地。
更有狼卫混在冲击殿门的人群中，看似攻击太子亲卫，却刁钻地抹向萧家死士的腰腹……
“有，有刺客？”
“别动……自己人……”
“哪来的自己人，娘的，有人在杀自己人！”
“太后有令，肃清叛逆！格杀勿论！”
“端王殿下说了，入殿护驾、官升三级……”
“魏王有令，拿下紫宸殿，封万户侯……”
惊惶惊呼，此起彼伏。
恐惧如同瘟疫，在人群里飞速蔓延。
本就混乱的战场，人人自危，相互猜忌，攻击变得毫无章法，甚至开始自相残杀……
薛绥冷眼看着。
紫宸殿前的寂静被撕裂成了人间炼狱。
台阶一侧的阴影里，李桓后背紧贴盘龙柱，脸色沉凝而苍白。
不是因为恐惧，而是一种被巨浪裹挟着，却身不由己的无力……
他成了萧家逼宫的棋子。
硬生生被萧家人推到这谋逆的火炉上炙烤。
进，是万丈深渊。
退，亦是死路一条……
他身后的侍卫突然惊呼：“王爷小心！”
一支冷箭擦着他的耳侧飞过，钉在身后的廊柱上。
李桓脸色微微一变。
“不对。此局有诈……”
他低喝示警，可惜没有人理会。
陈途嘶声大喊：“兄弟们，守住殿门，便是效忠陛下……不论来者何人，闯入殿门者死，不顾陛下安危者死！”
早已疲惫不堪的太子亲卫士气大振，挥戟反击。
萧家死士猝不及防，被这内外交攻的变故打得阵脚大乱……
屠成眼见不妙，和萧文远对视一眼，目光闪过狠厉，嘶吼呐喊：“兄弟们别只顾着杀人了……冲进去，营救陛下……”
萧家死士闻声，重整阵形，不顾一切地往里冲。
李炎带来的禁军，也不甘落后，喊着叫着往里挤……
双方人马争先恐后，不顾一切地朝着那象征着至高权力的大门涌去……
嘴里都喊着“护驾”，心里想的是诏书——
以及……谁先控制皇帝，谁便能定下乾坤的权力。
李炎大骂，“萧文远，你勾结外寇，擅闯禁宫，就不怕株连九族？”
“魏王殿下，少要在这假仁假义。等见到陛下，谁株连谁还不一定呢。”萧文远挥臂大喊，脸上肌肉扭曲，“冲进去，挡我者死……”
“郑统领！快……快护本王进去……护驾……不可让他们抢了先……”
混乱中，没有人注意到，最先进入紫宸殿的太后没有声响。
也没有人注意到寝殿的窗纸，被人悄然捅破。
一双眼睛正默默注视着这一切。
“陛下，外头乱成一锅粥了……”王承喜声音发颤，满是惊惧与痛心。
“端王、魏王都来了，还有中书令萧大人……这是杀红了眼啊……”
龙榻上，靠坐的崇昭帝那一张蜡黄的老脸早已涨得通红，额头上青筋暴起，双眼圆睁着，死死抓住明黄的锦被，挣扎着想要坐起……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慢慢伸出，按住即将起身的皇帝，力道温和地低声道：“陛下息怒，再等等。”
崇昭帝转头，看着那双沉静的眼睛，虚弱地喘着气，手指微微动了动，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声音。
“舒大夫，朕……嗬……逆……逆子……”
天枢微微垂眸，身影在跳动的烛光下格外挺拔，如松如柏，飘逸出尘。
“陛下龙体要紧，安心等着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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