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问九卿

首页
关灯
护眼
字体:
第478章 东宫大婚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东宫红绸铺地,喜乐喧天,仿佛紫宸殿里的厮杀与血腥,从未发生过一般。

宫中的张嬷嬷为薛绥重新梳妆。

她手指粗粝却稳当,沾了桂花油的木梳,一遍遍从发顶梳到发尾。

“姑娘忍一忍,这碎发得梳干净,凤冠戴上去才显体面。”

薛绥攥着帕子,目光落在镜中……

沉甸甸的凤冠再次压上来,冠上的东珠,随着动作轻轻晃动,遮住她沉静的眉眼。繁复华丽的喜服一层层穿戴整齐,宽大的袖摆垂到地上,曳地的裙裾扫过金砖,每走一步都带着沙沙的声响,华美得让人不敢呼吸。

“太美了——”两个小宫女忍不住低呼。

张嬷嬷很是满意。

“姑娘走几步试试,裙摆长,鞋底软,一会可别绊着……”

典礼设在东宫正殿。

李肇一身玄衣纁裳的太子吉服,面容清峻,威仪天成。喜服之下,肩膀的伤处仍在隐隐作痛,他却面不改色。

当薛绥手执却扇,被喜娘搀扶着,一步步缓缓走入大殿时,整个大殿寂静了一瞬。

红妆浓丽,珠翠生辉,却偏将她眉眼间那股冷寂衬得愈发深刻,如同雪地里绽开的红梅,美得惊心夺目——

李肇向她伸出手,稳稳握住,轻轻捏了捏,像在安抚。

站在礼官身侧的小吏,立刻将早已备好的红绸花递到两人手上。

礼官深吸一口气,高声唱礼。

“吉时已到,大梁东宫太子李肇,西兹玛依拉郡主薛氏……蒙圣恩嘉许,承天应命,顺合人伦,谨告天地宗庙,昭示朝野宗亲,今缔结连理,行大婚之仪——”

“一拜天地——”

薛绥与李肇转身并肩,缓缓拜下。

殿外夕阳西沉,余晖如血,泼洒在层叠的宫阙飞檐上,好似镀上了一层悲壮而温柔的光晕。

“二拜高堂……”

礼官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

高堂上,龙椅空悬。

谢皇后坐在旁侧,一身雍容朝服,端坐受礼。

她努力地挤出笑容,眼角的细纹挤成了几道浅沟,端庄精致的脸上,却有着肉眼可见的僵硬与疲惫。

“望你夫妻二人,同心同德,克承宗祧。莫忘初衷……”

谢皇后的声音微哑,祝福说得干涩。

薛绥与李肇齐齐跪下,恭敬地拜了一拜。

宫女捧着一个描金漆盘走上前来。

谢皇后将漆盘上的羊脂白玉和合扣,轻轻交到薛绥的手里,眼眶微微发红……

“这是母后当年嫁入王府时,先帝所赐的和合玉扣,愿你二人如同此玉,同心相契,岁岁相依,不离不弃。”

薛绥双手捧着和合玉扣,躬身行礼,“谢母后赏赐。”

李肇也看向谢皇后,眉头微蹙:“母后,您身子不适,不如先回椒房殿歇息?”

谢皇后摇了摇头,抬手擦了擦眼角,勉强笑了笑。

“母后无碍,今日是你们的大喜之日,这礼数,须得周全。”

满座宾客皆是朝中重臣、宗亲勋贵,都听出了皇后的弦外之音。他们心里跟明镜似的,多少带着几分惶惶不安……

紫宸殿之变虽然被李肇强力压下,但消息早已不胫而走。

皇帝暴毙。

端王被囚。

这般惊天变故之下,太子和太子妃竟照常拜堂,每一个仪式,每一次跪拜,都完成得一丝不苟。

二人这份镇定,近乎冷酷,不禁让人心底发寒,又不由生出敬畏。

“夫妻对拜——”礼官再唱。

两人相对而立。

李肇深邃的目光,仿佛要穿透珠帘,看清她眼底所有的情绪。

薛绥攥着和合玉扣的手指,微微一紧。

李肇望着她无声地一笑,缓缓躬身,姿态郑重。

薛绥稍顿一瞬,亦敛衽下拜。

“礼成——送入洞房!”

欢呼声、贺喜声适时响起。

新娘子被宫人嬷嬷簇拥着,送往布置一新的寝殿。

红绸蜿蜒,喜乐依旧,却挥不去那一抹沉重和诡谲。不少人交换着眼神,心思各异,却无人质疑。

-

喜房里红烛高烧,满室暖融。

宴席既散,宫人都屏息敛目地退到外间,内殿里静悄悄的……

无人敢来闹太子爷的洞房。

李肇慵懒地靠坐床头,看向独自立在窗边的薛绥。

她已除了凤冠,灰黑的短发散落在肩头,衬得脖颈愈发细白,一张清冷的小脸模糊地映在窗上,不知在想些什么,身影单薄而孤直。

“平安。”他低声唤道。

薛绥闻声回眸,缓步走近,在榻边停下。

“殿下可是要歇息了?”

“为孤宽衣吧?”李肇声音放得极轻,眼底笑意温和,却不容拒绝。

薛绥沉默一瞬,依言上前,伸手为他解开繁复的喜服系带。

静善那一刀虽然没有刺中要害,却也深可见骨,李肇的伤势并不轻,内里的中衣,也被染上了暗红的血渍。

薛绥小心翼翼,费了些功夫才将他的外袍和中衣褪下,露出缠满纱布的胸膛……

这不是她第一次看李肇袒露身躯。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昔日疗伤、换药,她从没有半分异样。

可今夜烛影摇红,这具熟悉的躯体,因身份的转变,显得尤为不同,哪怕纱布还有渗出的血迹,紧实的肌理上旧伤新痕,都无法阻止她心口的悸动,好似被炭火烘着,连呼吸都发烫。

李肇忽地低笑一声,挑眉问:“好看吗?”

薛绥抬眼,伸手按了按他伤口边缘的纱布。

“伤成这样,还有心思说笑?”

“孤没玩笑。”李肇抬手,指尖碰了碰她的手背,“你若喜欢,往后日日给你看便是。”

薛绥脸颊发烫,垂眸避开他的目光:“下次再遇到危险,不许再挡在我前面。”

李肇笑了,眼底满是温柔:“傻平安,孤甘愿为你赴死……”

薛绥瞪他一眼:“再胡说八道,不管你了?”

李肇莞尔,用未受伤的右手,轻轻握住她的,指腹摩挲般轻抚她微凉的肌肤,宛若在诱哄孩子一般。

“不说笑了——敢问娘子,你的孝带,可以除下了吗?”

薛绥目光一凝,对上他深邃的眼眸。

那黑眸里没有戏谑,只有洞悉一切的平静。

“我知道你心里惦念什么。”他声音平稳,“但今日是你我大婚,我不愿我的新娘子,身披嫁衣,心系白麻。”

薛绥下意识按住腰间,那里确实系着一根细细的白麻布条。

它紧贴肌肤,是她对大师父最后的祭奠与告别。

“殿下……”她喉间微涩。

“叫夫君。”李肇撩唇看她。

四目相对,烛火荏苒。

薛绥静默片刻,缓缓抬手,解开喜服厚重的腰封,衣襟散开些许,露出里面素色中衣包裹的雪白腰身……

一条纤细的白麻孝带,刺目地系在上面。

她沉默着,将孝带仔细解下,轻轻叠好,收入妆台最底层的抽屉。

“我可以不戴孝。”她轻声道,“但不能不孝。”

李肇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心疼、无奈,还有对她这份固执的理解。

十年师徒情分,岂能轻易割舍得下?

“我明白。”

他本想劝慰几句,可张了张嘴,最终却只是化为一抹极淡的笑意。

“帮我换药吧。”

薛绥取来药箱,为他解开染血的旧纱布。

旧纱布已被鲜血浸得发硬,她用镊子轻轻挑起边缘……

上过药的伤口还狰狞着,红肉翻着边,敷上去的金疮药融在一起,与他线条流畅、肌理分明的胸膛形成了一种残酷的对比……

“会有些痛,你且忍片刻……”

用温盐水浸湿的棉团,慢慢地敷在伤口的粘连处……

薛绥动作专注而轻柔,生怕弄疼他。

李肇一动不动,黑眸深深凝视着她低垂的眉眼,精实的胸膛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在光影下勾勒出坚实而性感的轮廓,极具张力。

忽然,他伸手捉住她忙碌的手腕。

薛绥动作一顿,抬眼看他。

“还没好呢?做什么?”

“可以了。横竖等会儿也是要渗血的,倒不如省点功夫。”他嗓音低哑,带着灼人的温度,“今日洞房,总不能让娘子只做个大夫……”

薛绥瞥他一眼,耳根微微发烫,“殿下身上有伤,不宜……妄动。”

红烛噼啪一声轻响。

有什么藏在温言下的躁动,顺着呼吸缠上两人……

李肇忽地用右臂揽住她的腰,稍一用力,便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你的伤……”薛绥惊呼一声,手抵在他胸膛,却不敢真的用力。

“放心,摔不着你。”李肇低头,鼻尖蹭过她的,呼吸温热地拂在她的脸颊,“为夫带伤上阵,亦不会让娘子失望。”他低声笑着,语气里混着**与怜惜,“娘子看为夫的表现便是……”

他将她轻放在绵软的锦被间,撑着手臂,俯身看着她……

红帐随之垂落……

两道身影被烛光投在帐幔上,分不清彼此。

他俯身吻下,轻柔地碰了碰她的唇,再沿着她的下颌,脖颈,一路蜿蜒而下……

缠绵而灼人……

她身体微微颤抖,不知是冷的,还是别的。

“别怕……”李肇吻着她的耳垂,气息温热地落在耳边,“交给我。”

不同于紫宸殿蛊毒情发后的急切掠夺,他此番温柔而耐心。

嫁衣委地,散落在榻下……

如同剥开一层层坚硬的盔甲,露出她最柔软也最脆弱的真实。

光洁的背脊、不盈一握的腰肢。他带着薄茧的指腹每一次划过,都似在弹奏令人心动的乐章,点燃了一簇簇陌生的火焰。

薛绥看着他近在咫尺的汗湿脸庞,起初还有些僵硬,渐渐的,便在那温柔的攻势里败下阵来,喉间极轻的呜咽着,像被困住的小兽,在他的牢笼里低喃,所有的血腥、算计、背叛与失去,都在这唇齿交缠间剥离、碾碎、吞没……只剩下最原始的交融与确认。

“平安……”细密的汗水自他额角滑落,浸湿了纱布,隐隐渗出血色,他却恍若未觉。只是在疼痛与欢愉交织中,一遍遍低哑地轻唤。

“你是我的妻。”

薛绥被他唤得心口发紧。

她闭上眼,攥着喜被的手慢慢松开,双臂环上他的脖颈,指尖插入他浓密的发间,仰头迎合……仿佛要通过这种最亲密无间的距离,汲取唯一的温暖。

他不死,她就得死。

情动至极处,宿命般的情丝蛊仿佛在血脉里疯狂窜动,细微的悸动顺着尾椎蔓延到四肢百骸……

她下意识收拢手臂,将他抱得更紧。

这极致的欢愉,莫非是死亡来临前的最后狂欢?

李肇察觉到她瞬间的紧绷和异样,动作稍缓,暗沉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怎么了?弄疼你了?”

薛绥摇头,将脸埋进他的颈窝,声音微颤:“……抱紧我。”

他依言将她搂紧,愈发缠绵怜惜,如同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红烛燃至半夜,窗外风声渐歇。

一场始于阴谋、淬于鲜血的大婚,终于在这欢愉与隐忧交织的深夜里,尘埃落定。

酣畅淋漓,却也精疲力尽。李肇拥着已然倦极睡去的薛绥,指尖轻轻梳理着她的发丝,目光软得像窗外的月光,落在她微蹙的眉间,久久不曾移开。

前路漫漫,风雨如晦。

但此刻红帐之内,他们唯有彼此,呼吸相闻,血肉相融。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