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孙?”红岭双脚一软,险些跌倒。
什邡叹了口气,将红岭拉到一旁,压低声音说:“此事说来话长,但这孩子现在绝不能让林家人发现。”
什邡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熟睡的婴孩,忍不住在心底把常武骂了个狗血淋头。
(正在录事参军府外的常武一连打了两个喷嚏。)
“那,那娘子,这孩子怎么办?我听人说,这么大的孩子应该已经断奶了吧!可是她要是哭闹起来,很有可能会被人发现,更何况最近谢大人那边出事后,府里人心惶惶,怕是一时瞒不住。”红岭犹疑地说。
“他自然不能在府上。”
“娘子的意思是?”
红岭不由得看向什邡。
什邡:“现在你就去收拾东西,明天你就带着孩子出府。”
“那女娘你呢?”红岭急切地问。
什邡想了想说:“我还不能走,不过你放心,明日我会寻了个理由将你赶走,你没有身契,不是林家的人,出府后,你就带着孩子去书画铺后面凭一处小院子,待我离开后自会去找你。”
什邡之所以这么安排,赌的是谭武不敢把丢孩子的消息传回益州。与此同时,红岭不过一个丫鬟,她的出走并不会引起府里其他人的注意,而她自己则还需几日时间,争取尽快找到陷害谢必安的人。
又交代红岭一些出府细节后,二人各自洗漱。直到第二天一早,落花苑里一阵吵闹打破宁静,战战兢兢了好几日的下人们终于寻到了一点乐子,落花苑里那位闻娘子昨夜发了大脾气,把屋里伺候的丫鬟打了。今儿一早,天还没亮,那丫鬟便被卷铺盖卷赶走了。
消息传到三房院子里的时候,红岭已经离开有一阵子了,林同济盖上茶杯,蹙眉看向坐在桌案后的林政树。
林政树最近的日子并不好过,林老夫人那边是铁了心要把林家交到林昇手上,纸坊那边因林同洲那个混蛋不提气,已经插不上人手了,一旦黄老和方正他们帮着林昇把楮树纸做好,拿下明年春进奏院的单子,好不容易到手的掌家权又要旁落他人。
权利这东西,在林政树看来,他既然已经拿到手,尝到了滋味,如今又怎会拱手让人?林家的未来,必须掌握在他手上才是。
“一个丫鬟罢了!能顶什么事?我不是让你派人盯着闻喜么?她昨日去了纸坊,听闻她寻到了补缺楮树纸弊端的法子,你可知道是什么?”林政树不耐烦地放下账本,蹙眉看向林同济。
林同济微微垂眸掩住眼中阴霾,嗫喏着说:“父亲,是黄蜀葵。”
“黄蜀葵?”
林同济点了点头:“他们打算用黄蜀葵做纸药。”
林政树自然知道黄蜀葵,只是那东西想来是梓州那边用作窗纸的,其纸质粗糙不说,颜色也不好,所以很少有纸商会用他做书画精纸。
“老黄也是真的老了,不中用了,竟然被个小女娘拿捏住了。黄蜀葵不堪重用不说,这个时节要想大量采购,恐也不易吧!”林政树鄙夷地说。
林同济点头附和,林政树有说:“不过那女娘也确实有两下子,上一次要不是她,以林昇那个性子,绝想不到把铜钱都送到书院。这次你提防着点,回头我给你母亲娘家那边取信,你去帮着以那边的名义去买黄蜀葵,成不成不说,一定不能让他们顺利便是了。”
“是,父亲,我会做好的。”
林政树满意地拍拍他的肩,顺便提了一下他的婚事。
林同济比林昇大两岁,按理也早该到了议亲的年纪了,到一来他身子骨弱,二来前面还有个林昇,如今林老夫人有意让林昇娶莫家的女娘,摆明了是在给他找助力。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搅黄了这桩婚事,或是给林同济找一门更好的亲事。
林同济微微垂眸,淡淡地说:“此事全凭父亲做主。”
林政树对这个向来不甚喜爱的二儿子很是满意,遂笑着拍了拍他的肩,从书架上的格子里拿出一本花名册递给林同济:“这是你母亲为你相看好的两个女娘,你看看喜欢哪一个,回头你母亲帮忙安排见面,如果可以,年前一定要把亲事定下来。”
林同济接过册子,起身告辞离开。
林政树朝他摆了摆手:“去吧!”
一离开林政树的书房,林同济连忙打开册子,里面只罗列了两家女娘的基本信息和两张犹抱琵琶半遮面,根本看不清容貌的小像。
佟家女娘年二十二,是家中唯一的嫡长女,其父是益州司户。佟家最本事的不是佟父,而是那位女娘的母亲, 佟江氏是闽南一带的富商,佟司户能有今天,起岳丈很是出了不少力。索幸佟司户是个好的,成亲后一直妻女甚好,也不曾纳妾,唯有佟娘子一位女娘。
另一位韩家女娘年十七,是黔南道督护府韩正的本家远房侄女,韩正对这个侄女很是喜爱,十二岁后一直养在韩家,直到去年才因为快要议亲才回远在益州的家中与长辈商量。
这两位中,佟家女娘年纪大,但是身份是林家二房能够得到的最优选了。至于韩家女,她虽然身份比较尴尬,娘家不显,但到底得韩大人的喜爱,求娶之人必不会少,毕竟谁不想攀扯上黔南道都护府呢?
林同济叹一声爹爹好算计,回到房中之后,便把两个册子递给小厮,让他暗中查查这两位娘子的底细。
他本生于二房,又是不受宠的外室子,若两门亲事中有一个尚可,于他而言未必不是好事。
到了晌午时,小厮终于带了消息回来,同时也把林同济原本就悬着的心彻彻底底扯了个稀碎。
佟家那位二十二岁还没定亲的大小姐原是有一个未婚夫的,但成亲前夕传出这位女娘与人私奔,最终婚事作罢也就算了,佟家大爷一气之下着人打残了那位郎君,将人赶出黔南道。自此以后,佟家娘子似乎受了刺激,人就开始痴痴傻傻的了。
至于韩家女娘,说起来倒是个貌美的,又身份在哪儿摆着,原也是又许多人想攀扯韩家这门亲事而求娶,可后来不知哪里传来了消息,说女娘体弱,恐一生不能有孕。
听完小厮的禀报,林同济苦笑着说:“我这位父亲可真是位好父亲呀!”
“公子,老爷这么做也是为了林家,若你得了岳家的主力,以后未必……”
“浮生。”林同济开口打断小厮的话,“不必说了,你且去看看,看看闻娘子那个丫鬟到底去了何处,我总觉得,她不会是平白无故做出这种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