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若尘的视线落在了唐汉江眉心之间。
只看了一眼,他的眉头就微微蹙起。
此时,病房内的医生和护工们被折腾得筋疲力尽,一个个大口喘息。
“稍等,我看看。”
萧若尘淡淡道:“令尊的情况比较特殊。”
“好,只能请您多多费心了。”
唐忠点点头,静静等着。
过了几分钟。
萧若尘收回目光,石破天惊地说道:“令尊这不是病。”
“不是病?”
唐忠一愣,“那是什么?”
萧若尘的眼神深邃了几分:“他的魄,丢了一个!”
“魄丢了一个?”
万家父女也是一脸惊愕,丢魄这种说法,听起来也太过玄乎。
“萧先生您这是什么意思?”
唐忠无法理解,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会丢了一部分?
“人有三魂七魄,魂主精神,魄主身体。”
萧若尘耐着性子,简单地解释道:“三魂分别是天魂、地魂、人魂,七魄则对应喜、怒、哀、惧、爱、恶、欲。”
“七魄不全,身体机能便会紊乱,心神失控,轻则疯癫,重则身死。”
唐忠皱眉沉思,这种玄奥的说法,他也是第一次听说。
“你看他力大无穷,不知疲倦,是因为主管身体机能的一魄离体,导致身体失去了约束和节制,正在疯狂透支生命力。”
萧若尘指着病房里的唐汉江,淡淡道:“再这样下去,不出半月,他就会油尽灯枯而亡。”
一番话听得唐忠等人脊背发凉,冷汗涔涔。
相比于医院给出的未知性脑部神经紊乱。
萧若尘的这番解释,完美对应了唐汉江的症状。
“怎么会这样,我父亲好端端的,怎么会丢了魄?”
唐忠眼中燃起熊熊怒火,“是不是,有人害他?”
回想起老爷子得病的整个过程,都很奇怪。
当初,唐汉江在医院,接诊了一个神秘病人,之后没多久,就开始发疯。
“的确是有人陷害。”
萧若尘肯定了他的猜测,“用了某种邪术,强行勾走了令尊的一魄。”
“是谁!是谁干的!”
唐忠目眦欲裂,像一头发怒的狮子,“我就是倾家荡产,也要把他碎尸万段!”
萧若尘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事情过去太久,对方的手法也很干净,所有的痕迹都消失了。”
“现在想找到凶手,已经不可能。”
闻言,唐忠的怒火仿佛被一盆冷水浇灭。
找不到凶手,就意味着无法为父亲报仇,更意味着,无法恢复他的情况!
身为儿子,唐忠心如刀割!
“萧先生!既然您能看出来,就一定有办法救他对不对?”
唐忠深吸口气,放低姿态,哀求道:“求求您,求求您救救我父亲!”
“只要您能治好他,我唐忠这条命,唐家的一切,都是您的!”
说着,他当场就要跪下!
萧若尘扶住了他,神色平静:“丢了一魄,该怎么办,其实方法也很简单。”
“怎么办?”
唐忠急切地问。
“把它招回来。”
唐忠愣住了。
“对。能尝试把丢失的那一魄给招回来。不过我得提前告诉你,这种事凶险异常,变数极多。”
萧若尘郑重道:“我只能说尽力一试,如果招不回来,就真的没办法了。”
“我明白!我明白!”
唐忠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萧先生,求您务必全力以赴!无论结果如何,我们唐家都感激不尽!”
“好。”
萧若尘不再废话:“清空病房。另外,去准备一碗清水,三炷清香,还有朱砂和黄纸。”
“是是是!”
唐忠立刻亲自去安排。
很快,病房里医护人员都退了出来,唐忠也命人将萧若尘需要的东西以最快的速度备齐。
萧若尘万家父女守在门外,自己端着东西,独自走进了病房。
“吼!”
一见到有生人进来,暂时绑在床上的唐汉江挣扎得更加剧烈,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萧若尘缓步走到床前。
他咬破自己的指尖。
以血为墨,以指为笔,在半空中迅速勾勒起来。
一道道复杂的符文凭空出现,闪烁着淡淡的金光,最后凝聚成一个“镇”字符。
“敕!”
萧若尘屈指一弹,那道血色符箓便化作一道流光没入唐汉江的眉心。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唐汉江喉咙里的嘶吼戛然而止,眼中的赤红也消退了些许,奇迹般地安静了下来。
门外,唐忠和唐仁震惊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几十个医生护士都控制不住的父亲,竟然凌空画了一道符就给镇住了?
这是何等神仙手段。
萧若尘点燃三炷清香,插在床头,随后从怀中摸出了一枚古朴的铜钱。
太平通宝放在掌心,另一只手掐出法诀。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
随着咒语声响起,他掌心的太平通宝开始微微震动。
“失魄归来,急急如律令!”
萧若尘将手中的太平通宝对着唐汉江的头顶凌空一指。
嗡——
太平通宝发出一声轻鸣,白光大盛,化作一道光柱笼罩住唐汉江的全身。
光柱之中,似乎有无数看不见的丝线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这些丝线聚了又散,散了又聚,始终无法凝成一个完整的形态。
萧若尘的额头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招魂之术,本就是逆天行事,极其耗费心神。
更何况唐汉江丢失的这一魄离体太久,早已不知飘荡到了何处,与本体的联系微弱到了极点。
终于,太平通宝上的光芒闪烁了几下,那道光柱也随之消散。
“唉……”
萧若尘轻叹一声,收回了太平通宝。
他走出病房,唐忠立刻迎了上来:“萧先生……”
“那一魄离体太久,感应太弱,我找不到它。”萧若尘直截了当地说道。
唐忠的身体晃了晃。
真的没有希望了吗?
就在他心若死灰之际,萧若尘又开口了:“用常规的方法不行,只能试试别的办法了。”
“别的办法?”唐忠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希望:“什么办法?”
萧若尘问道:“老爷子生平,最在意、最喜欢的人是谁?与他羁绊最深的人。”
唐忠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是我妹妹,唐悠然!我父亲从小最疼的就是她!”
“我妹妹就在帝都,我马上让她过来!”
萧若尘说道:“用至亲之人的呼唤,或许能增强那一魄与本体的感应,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唐忠立刻亲自打电话。
半个多小时后,一个气质温婉、眼眶泛红的中年美妇在唐忠的陪同下,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萧先生,拜托您了!”唐悠然对着萧若尘深深一躬。
萧若尘对她说道:“等下我再次施法,你就站在床边,不断呼唤你父亲的名字,把你最想对他说的话都说出来。”
“记住,情绪一定要真挚,不要停。”
“我明白!”唐悠然重重地点头。
众人再次进入病房。
萧若尘再次催动了太平通宝。
太平通宝上的光芒比刚才强盛了数倍。
“爸!爸!我是悠然啊!您看看我!”
唐悠然握着父亲干枯的手,泪水夺眶而出。
“爸,您不是最疼我了吗?您快醒醒啊!您不是说,等我儿子结婚了,您要给他包个最大的红包吗?您不能食言啊……”
一字一句,都发自肺腑。
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在唐悠然深情的呼唤声中,唐汉江那张呆滞的面庞上,表情竟然出现了一丝松动。
眼角滑落下一滴浑浊的泪水。
嘴唇也微微翕动着,仿佛想要回应女儿的呼唤。
有效果。
唐忠激动得浑身颤抖。
萧若尘试图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将那一缕被亲情牵引而来的残魄拉回来。
光芒大盛。
就在那虚无的魄影即将凝聚成型的最后一刻,剧烈地闪烁了一下,消散在了空气中。
太平通宝上的光芒,也随之熄灭。
病床上,唐汉江脸上刚刚出现的那一丝人性化的动容,也消失不见。
萧若尘眉头紧紧地锁在了一起。
“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