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破云层时，队伍已整装待发。林昭将素描本和铅笔装进防水袋，又检查了背包侧袋里的青铜罗盘——黑瞎子送她的那份礼物。罗盘表面在晨光中泛着古朴的光泽，指针微微颤动，指向北方。
"都准备好了？"吴三省扫视众人，目光在林昭身上多停留了一秒，"今天我们要进入遗址中心区，可能会有未知危险。张起灵打头阵，黑瞎子断后，其他人保持队形。"
林昭注意到吴三省腰间多了一个从未见过的皮套，形状狭长，像是装着什么特殊工具。她正想细看，黑瞎子已经走到她身旁，递来一副耳塞。
"带上，以防万一。"他今天格外严肃，墨镜后的眼睛无法读取情绪。
穿过石桥时，林昭的指尖拂过桥栏上的纹饰。那些蜿蜒的线条在她手下仿佛有了生命，诉说着千年前的故事。走在前面的张起灵突然回头，目光落在她的手指与纹饰接触的地方，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怎么了？"林昭小声问。
张起灵摇头，却放慢脚步与她并行："别碰不明物体。"
他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林昭从未听过的紧绷。她刚想回应，吴三省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到了！"
遗址中心比想象的更为壮观。一个直径约二十米的圆形祭台高出地面三米有余，十二级石阶通向平台中央。那里矗立着九根青铜柱，排列成特定的星象图案。最中央的那根最高大，柱身刻满繁复的纹饰，在朝阳下泛着诡异的青绿色光泽。
"太完美了..."张教授激动得声音发颤，"这绝对是西周时期的天文观测台！看这些柱子的排列，与北斗九星完全吻合！"
林昭的视线却被中央青铜柱吸引。那些纹饰不仅仅是装饰，更像是...音符？她不由自主地向前走去，却被张起灵一把拉住手腕。
"等等。"他的手指冰凉却有力，"先检查机关。"
吴三省已经带着胖子开始勘测祭台周边。黑瞎子登上台阶，谨慎地检查每一级石阶。张起灵松开林昭，也加入勘察行列。林昭站在原地，目光无法从青铜柱上移开。那些纹饰在她眼中逐渐连成旋律，仿佛在呼唤什么...
"安全！"胖子的喊声将她拉回现实，"可以上来了！"
众人陆续登上祭台。林昭走在最后，手指轻抚过每一根经过的青铜柱。当她的指尖触碰到中央那根时，一股细微的震颤顺着手指传遍全身，像是某种共鸣。
"林昭，"吴三省突然出现在她身侧，"你来看看这个。"
他指向青铜柱中部的一组特殊纹饰。林昭凑近观察，发现那是一组排列奇特的波浪线，线条间距规律得惊人。
"这像是...声波图？"她惊讶地说。
吴三省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没错。西周时期已有'以乐通神'的传统。这根柱子很可能是一种声学装置。"
"声学装置？"吴邪凑过来，"三千年前的古人就会这个？"
"比那更早。"张教授兴奋地解释，"贾湖遗址就出土过骨笛，距今九千年！"
林昭的手指沿着声波纹路游走，不自觉地哼起一段旋律——那是母亲教她的古调，说是林家祖辈传下来的童谣。声音很轻，几乎只是气音。
"铮——"
青铜柱突然发出一声清越的回响！整个祭台随之震动，所有人都惊得后退一步。
"怎么回事？"胖子大叫。
林昭自己也吓了一跳，停下哼唱。青铜柱立刻恢复沉寂。
"继续。"吴三省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激动，"林昭，继续唱。"
张起灵和黑瞎子同时看向吴三省，目光锐利。林昭犹豫了一下，又轻声哼起那段旋律。这一次，青铜柱的回应更为强烈——柱身上的纹路开始泛出微光，伴随着每一个音符共振。
祭台中央的地面缓缓移开，露出一个直径约一米的黑洞，石阶蜿蜒向下。
"天门..."张教授激动得语无伦次，"这真的是通天之门！"
林昭停止哼唱，后退一步。这一切太诡异了——为什么她对三千年前的机关有反应？为什么母亲教她的曲子能触发这个装置？
"三爷，"黑瞎子的声音冷了下来，"你早知道会这样？"
吴三省没有正面回答："林昭，你再唱一次，我们下去看看。"
"不行。"张起灵突然挡在林昭面前，"太危险。"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吴三省眯起眼睛："张起灵，别忘了我们的协议。"
"不包括她。"张起灵的声音像淬了冰。
黑瞎子站在两人之间，罕见地面无表情："三爷，至少先探测一下下面有什么。"
吴三省沉默片刻，终于点头。胖子拿出绳索和照明弹，投向黑洞。照明弹下落了约十米后触底，照亮了一个狭小的石室，中央似乎有一个石台。
"我下去。"张起灵说。
吴三省摇头："只有特定的人才能触发机关，下去可能也需要特定条件。"他看向林昭，"只是一次简单的探查，唱完我们就上来。"
林昭的心脏狂跳。她看向张起灵，后者眼中是她从未见过的挣扎；又看向黑瞎子，他紧抿的嘴唇暴露了内心的矛盾。
"我...我可以试试。"她最终说，"但只到台阶口，不下去。"
吴三省脸上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当然。"
张起灵一把抓住林昭的手腕："不。"
他的手指微微发抖，这是林昭第一次见到他如此明显的情绪波动。她轻轻覆上他的手："没事的，我就站在这里。"
黑瞎子突然走到她另一侧："我跟你一起。"
三人来到黑洞边缘。林昭深吸一口气，再次哼起那首古调。青铜柱随之共振，黑洞中的石阶似乎泛起了微光。吴三省迫不及待地向前一步，却被张起灵拦住。
"只到台阶口。"张起灵冷冷地重复林昭的话。
林昭小心地迈出第一步，黑瞎子紧随其后。石阶出奇地稳固，表面刻满与青铜柱相似的纹路。当她唱到第三句时，石室中央的石台突然升起一根小型铜柱，顶端镶嵌着一块玉璧。
"那是..."林昭的声音戛然而止。
就在这一停顿的瞬间，整个石室突然剧烈震动！一股无形的声波从铜柱爆发出来，直冲而上。黑瞎子反应极快，一把将林昭推向后方："退！"
林昭踉跄着跌出洞口，被张起灵稳稳接住。而黑瞎子就没那么幸运了——声波直接击中他，将他狠狠抛向石室墙壁！
"黑瞎子！"林昭尖叫。
吴三省却趁机冲向铜柱，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青铜小刀。张起灵将林昭推到安全处，纵身跳下石室。林昭想跟着去，却被一股突如其来的眩晕击倒——她的耳中充斥着高频嗡鸣，视野开始模糊。
最后的意识里，她看到张起灵与黑瞎子合力对抗着什么，吴三省则站在铜柱前念念有词...然后世界陷入黑暗。
...
消毒水的气味。这是林昭恢复意识时的第一感觉。她缓缓睁开眼，看到泛黄的帐篷顶。耳边仍有细微的嗡鸣，但已不那么难受。
"醒了？"
声音来自右侧。林昭转头，看到张起灵坐在简易折椅上，黑金古刀横放膝头。晨光透过帐篷缝隙洒在他身上，勾勒出一道银边。
"黑瞎子...吴三省..."她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
张起灵递来一杯水："黑瞎子没事，吴三省走了。"
"走了？"
"带着玉璧。"张起灵的语气平淡，但眼中似有风暴酝酿，"你昏迷了两天。"
林昭试图坐起来，一阵眩晕又迫使她躺回去。张起灵的手适时地扶住她的肩膀，温度透过衣料传来。
"那铜柱...玉璧..."她努力拼凑记忆碎片，"为什么我的声音能..."
张起灵沉默良久，终于开口："你的声线频率特殊，能激活机关。"
林昭如遭雷击："母亲教我的歌..."
"钥匙。"张起灵似乎在斟酌用词，"只有特定旋律能开启那扇门。"
帐篷外传来脚步声，黑瞎子掀开帘子走了进来。他右臂吊着绷带，额头贴着一大块纱布，但依然戴着那副墨镜。
"哟，大小姐终于舍得醒了？"语气依旧玩世不恭，但嘴角的笑意有些勉强。
"你的伤..."林昭内疚地看着他。
"小意思。"黑瞎子晃晃吊着的手臂，"比闷油瓶上次给我的那一刀轻多了。"
张起灵冷冷扫了他一眼。黑瞎子假装没看见，拖过一把椅子坐到林昭床边："感觉怎么样？耳朵还嗡嗡响吗？"
"好多了。"林昭小心地问，"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吴三省他..."
黑瞎子的笑容消失了。他看向张起灵，后者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三爷有自己的计划。"黑瞎子最终说，"我们...不完全知情。"
林昭知道他们在隐瞒什么。她摸了摸脖子——玉坠还在，但此刻感觉如此陌生。"我母亲...她知道这些吗？"
两个男人再次交换眼神。这次是张起灵开口："可能。"
帐篷外突然传来吴邪的声音："昭儿醒了吗？"
帘子再次掀起，吴邪端着一碗热粥走了进来，看到清醒的林昭后明显松了口气："谢天谢地！你吓死我们了。"
他挤开黑瞎子，坐到林昭床边："感觉怎么样？头还晕吗？"
"好多了。"林昭勉强笑了笑，"听说吴三省走了？"
吴邪的表情顿时复杂起来："嗯，带着那块玉璧。张教授跟他一起走的，说是要尽快把发现汇报给上级。"他顿了顿，"昭儿...三叔他...对你..."
"吴邪。"张起灵打断他，"她需要休息。"
吴邪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先喝粥吧。"
粥是白米熬的，里面掺了些肉末和野菜，香气扑鼻。林昭小口啜饮，感受温暖滑入胃袋。三个男人围在她床边，各怀心事。
"其他人呢？"她问。
"胖子和几个队员去遗址做收尾工作了。"吴邪说，"我们等你恢复就回杭州。"
"回杭州..."林昭喃喃重复。这一切就像一场梦——青铜柱的共振、神秘的石室、那块能开启神秘之门的玉璧...
黑瞎子突然站起身："我去看看胖子那边。"他转向张起灵，"你守着她？"
张起灵点头。黑瞎子离开后，吴邪也被张起灵用眼神支走了。帐篷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沉默在空气中蔓延。
"张起灵，"林昭终于打破沉默，"吴三省从一开始就计划用我触发那个机关，是吗？"
张起灵的手指在黑金古刀上轻轻敲击："嗯。"
"为什么是我？"
"声音。"张起灵似乎在艰难地选择词汇，"你的声线...频率特殊。"
"母亲教我的那首歌..."
"钥匙。"
林昭闭上眼睛。太多的信息，太深的欺骗。母亲知道吗？父亲参与了吗？她只是一个被利用的工具？
一只冰凉的手突然覆上她的手。林昭睁开眼，看到张起灵近在咫尺的脸。他的眼睛如深潭，却不再冰冷。
"不是你的错。"他一字一句地说。
这简单的四个字，不知为何让林昭鼻尖一酸。她反握住他的手，感受那冰凉的触感："接下来怎么办？"
张起灵没有立即抽回手："回杭州。查吴三省。"
"你会帮我吗？"
"嗯。"
这坚定的承诺让林昭心头一暖。她突然意识到，在这场充满算计的冒险中，至少有两个人的关心是真实的——张起灵的沉默守护，黑瞎子以命相救。
帐篷外，黑瞎子点燃一支烟，墨镜后的眼睛望向远方山峦。他知道自己站在十字路口——继续执行吴三省的任务，还是保护那个倔强的大小姐？而帐篷里，张起灵与林昭的对话隐约传来，让他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烟灰落地，如同他心中某些坚持的崩塌。黑瞎子掏出手机，删掉了吴三省发来的最后一条指令。选择已经做出，剩下的只是代价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