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玄见二女是寻自己与师姐而来,与明镜云对望一眼,只“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明静云却是仔细打量二人一番,开口问道:
“你们是谁,找我们什么事?”
两女闻言,躬身跪拜,左首一人回道:
“禀前辈,晚辈姐妹都是“灵欲道”的宗外粗使之人,奉我派两位长老之命,送飘渺仙宗的雪儿大小姐回来......”
明静云听她们是护送风冥雪的,便不再猜疑,只是端坐不动随口问出:
“两位长老?这倒新鲜,你说的是那糟老头与那半死不活的青年吗?”
两个婢女此时仍跪在地上,不待吩咐不敢起身,只是答道:
“前辈所言正是,贺长老年长些,名唤贺文山,李长老正是先前恭领前辈责罚之人,单名一个炎字......”
顿了一顿又恭敬道:
“李长老让晚辈多多拜上前辈,说谢过今日前辈手下留情,特命晚辈们追随前辈左右,早晚间尽心伺候,任凭差遣......”
明静云听了不免好笑,道:
“哦,那个受伤的青年原来叫做李炎啊......他倒好大的架子,怎么他自己不来?”
那女子又缓缓答道:
“李长老正在亲自为几位前辈准备一路的吃穿用度与诸般起居适宜,此刻想是尚未忙完,稍后便到......”
见二女一直这般跪着回话,姬玄开口道:
“你们二人先起来吧,坐下说!雪儿妹妹在哪?你们怎么不带她一起过来?”
二女闻言口中称谢,回道:
“雪小姐正在后面的马车中,此刻睡得正熟,奴婢们不敢打扰......”
说罢方才站起,各自在一旁椅中小心翼翼的欠着半个屁股坐了,又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大致说出。
那贺文山被云影支使,带着她与风冥雪先是到了尔弥山。
上了主峰,云影见只是座光秃秃的高耸山峰,上面有座颇大的道观,冷冷清清毫不热闹,瞬间没了兴致。
贺文山见状,说起离集会开始尚有两日,此时来的都是些寻常低阶修士,不是布置会场的,便是无事等着凑热闹的,或是摆摊的闲杂人等,并无紧要人物。
云影正觉无聊,听他说有人是来卖东西的,返身出了尔弥山四处闲逛,见到往来的修士,便让贺文山前去纠缠一番。
两个女孩这番找到了好玩之事,却见个别修士修为不弱,那贺文山独自应付不来,便让他把李炎弄醒,一起帮忙。
之后这师兄弟便联起手,在尔弥山附近打家劫舍起来。
这般又玩了半日,风冥雪倦了吵着要睡觉。
云影正玩的高兴,便随口吩咐李炎,让他送风冥雪去千家集找姬玄与明静云。
那李炎虽表面满口答应,心下却实在害怕去见姬玄二人。
便说他在齐云国还有些弟子与杂役仆使之人可供使用,此刻不如找来,也可一路照看得风冥雪妥帖。
云影正玩的高兴,哪里多听他啰嗦,便让他自行安排好了。
李炎便回住所召集众人,给风冥雪找了几个机灵乖巧的婢女,小心伺候她睡着了,又吩咐众多弟子与仆役下人等,一路护送车马而行。
待诸事妥当,他略一思索,又亲自去附近大城安排起宿歇等接应之事。
这些事情,二女均按李炎吩咐拣好听的大致说了。
她二人本就是机巧之人,说起话来倒也周密谨慎,绘声绘色的把这李炎的心思与一般逢迎讨好之意,不着痕迹的巧妙说出。
明静云听罢,见车队离此尚远,便笑道:
“好了,看在你们李长老尚算用心,你们就先在这歇歇吧!”
随即又对姬玄与欧阳擎道:
“我去把雪儿抱来,师叔与师弟在这等我好了。”
二人点头,也不在意,便又继续喝起酒来。
两名婢女也知机的连忙起身,过来倒酒伺候。
......
明静云快速飞去,车边守卫远远瞧见她衣饰身法,已然叫停了车队,驻足等候。
待她一临近,都低头抱拳,恭谨行礼,无人敢多问一句,显然那李炎已有交代。
明静云神识略扫,便闪身进入了一辆四马齐拉的华丽大车厢。
踏入其内,见车厢里面也布置的异常精巧,奢靡华贵,四面厢壁皆是以金银玉石镶嵌,其间更点缀了各色的宝珠宝石,流光溢彩,耀人眼目。
车上门窗处都用白色缎面皮毛做成厚帘遮挡,阻隔车外寒气,车内还设着几座小巧的炭火铜炉,散发着热气,整座车厢竟如一座漂亮的香阁闺房般。
车厢内空间虽不大,但原本的座椅已尽数拆去,只在中央铺了一床宽大厚实的锦缎被褥,其上满绣繁花,鲜艳瑰丽。
一个小脸红扑扑的漂亮女孩睡在正中,正是风冥雪。
此刻她身旁跪着一个容貌姣好的小丫头,看样子不过十二三岁,正拿着帕子给她擦着额头。
另有两个年龄更小些的女孩跪坐车内,一个正在神情专注的缝着衣物,另一个则小心的照看车内炉火。
三人乍一见到明静云,面上一惊,但仍反应极快,安静的躬身拜了下去。
明静云也不与她们多话,轻步来到风冥雪身边坐了,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脸,见她睡得正沉,额角还微微有些细汗。
此时若贸然抱她出去,车外寒凉,又怕她着了风寒,便对一旁的小丫头轻声道:
“火够旺了,你们都出去吧,让车队继续走!”
三人闻言恭敬行礼,掩上车门退了出去,稍后车厢微微一晃,又缓缓的前行起来。
此时车内静得呼吸可闻,丝丝暖意弥漫开来。
明静云轻轻侧身躺下,用一条手臂支起臻首,另一只手探入锦被,指尖轻触着风冥雪的肌肤,眼中满是怜爱。
眼前这酣睡的小小身影,谁能料想,曾是高居云天,俯瞰众生的天玄圣女。
明静云嘴角漾开浅淡的笑意,心头不免浮现出她那真身的模样,心想她长大后,纵是人间绝色,怕也及不上她万分之一……
只是这般念头缠绕,心绪又渐渐沉了下去,终化作一声幽幽叹息。
可自己与她的关系,偏是这般……
灵魂深处那抹女子身影,近日在脑中浮现得愈发频繁,就似在不断要提醒自己,不该与雪儿的心上人这般相遇、相爱,乃至相守......
命运有时真的很爱捉弄人。
曾几何时,她不过是好奇的多看了几眼那神秘少年,目光复杂的望着他揽起自己妹妹走远,心里又忧又羡。
数万年前心底那一丝悸动,让她那时还青涩的少女之心,骤然失了分寸。
直到她下定决心,手握鸣魂剑,斩向自己的灵魂......从此这世间便多了一缕无依无靠的思念,在光阴里漂泊……
明静云心底仍抱着一丝幻想,但愿师弟从不是青龙之主,此生也不再是那照耀诸天的第六阳。
更愿所知一切皆是幻梦,不愿相信自己是青冥天那女帝的一缕痴念残情。
直到此刻,她心中仍无答案,更无力改变这些事,或许她唯一能改变的,只有自己的心意。
可是爱已至此,情到深处,纵是刀山火海、烈火焚心,她亦无怨无悔,又怎能割舍得下。
她始终不敢面对日渐恢复记忆的风冥雪,那个曾与自己相守数千年的妹妹。
思绪纷杂间,风冥雪睫毛轻轻颤了颤。
她依旧没有睁眼,只无意识的伸出小手,攀上明静云的身体,口中喃喃梦语:
“姐姐......”
明静云心头猛地一颤,闭上眼,泪水顺着眼角缓缓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