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济南城笼罩在灼人的热浪中,护城河的水面蒸腾着氤氲水汽。
铁铉立于城楼,望着城外连绵十里的燕军营帐。旌旗猎猎间,隐约可见新架设的襄阳炮泛着冷光。想起昨日朱棣射进城内的劝降信上竟称自己为"冥顽逆臣",不由冷笑——这燕逆怕是永远忘不了三个月前在济南城下中伏的耻辱。
"大人,燕军又在填护城河了。"盛庸按剑而来,这位南军悍将的左臂还缠着渗血的布带,"朱高煦率三千精骑在东门佯动。"
铁铉抚过被烈日晒得发烫的垛口,沉声道:"传令东门守军按兵不动,调神机营火铳手往西门布防。"他目光扫过城外燕军阵中那面宁王大纛,眉头紧锁——自七月底朱权被迫加入燕军,朵颜三卫的骑兵已三次袭扰粮道。
此时燕军大帐内,朱棣正与诸将议事。姚广孝指尖轻叩案上沙盘,佛珠在腕间微微晃动:"济南城坚池深,强攻非上策。不若掘地道..."姚广孝注意到他左手无意识摩挲着右臂箭伤——那是铁铉上月诈降时留下的。
"这铁鼎石..."朱棣突然咬牙道,"待城破之日,定要让他尝尝万箭穿心之苦。"帐中诸将噤若寒蝉,他们都记得燕王上次这般咬牙切齿,还是听闻道衍和尚被铁铉悬首城头之时。
"报——!"亲兵疾步入内,"南军都督平安率万人出历城,距此不过三十里!"
帐中顿时哗然。朱能拍案而起:"末将愿率三千精骑截击!"朱棣却抬手制止,目光转向静立一旁的朱权:"十七弟,你与平安素有旧谊,不如..."
"四哥明鉴。"朱权白皙的面容上看不出情绪,唯有腰间软剑的蓝宝石微微发亮,"平安此人刚直,恐难说降。"
朱棣眼中精光一闪,突然笑道:"既如此,不如请十七弟的朵颜三卫显显身手。"他指向沙盘西北角,"今夜子时,从此处突袭平安侧翼。"
帐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朱权转身时,余光瞥见一个银发身影在营帐间闪过——那是自称"西域术士"的萧烬羽。自从七月底济南城头出现诡异蓝光,此人便以献火器图为名留在燕营。
济南城内,戴思恭正在伤兵营忙碌。这位太医院使手持银针,为一名腹部中箭的士兵施救。突然,他注意到伤者伤口渗出的血液竟泛着诡异蓝光。
"戴太医?"铁铉不知何时已站在身后,"今夜恐有恶战,需早作准备。"
戴思恭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深深一揖。待铁铉离去,他从药箱底层取出个猪膀胱制作的囊袋——三日前那个"坠井重生"的宁王妃秘密送来的奇药,据说能解百毒。
子时将至,燕军阵中悄然分出两支人马。朱高煦率死士潜行至护城河边,将特制的火药筒埋入淤泥;另一侧,脱鲁忽察儿领着朵颜三卫的精骑,如幽灵般向平安大营逼近。这燕王次子始终想不通,父亲为何对铁铉如此执念——直到半月前偷听到朱棣醉后痛呼:"若非得这铁鼎石阻挠,本王早该饮马长江!"
朱权立于中军大帐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自被迫加入燕军,他始终避免与南军正面交锋。此刻体内两股意识正在角力——属于宁王的理智告诫他顺应时势,而那个自称"林毅"的异魂却不断示警。"铁铉...史书记载他会被凌迟...我们能不能..."宁王意识立即压制:"慎言!四哥耳目众多!"
"王爷。"陈亨快步走来,"燕王命您即刻前往西门督战。"
当朱权赶到时,战场已成炼狱。朱棣亲率主力猛攻南门,襄阳炮抛射的火弹将夜空染成赤红;西门处,平安的部队正与朵颜三卫厮杀。突然,一支流矢破空而来,直取朱权咽喉!
电光火石间,软剑如银蛇出洞。"铮"的一声,箭矢断为两截。朱权右眼泛起妖异蓝光,剑招陡然变得凌厉——那是林毅的星际格斗术。周围亲兵尚未回神,他已纵马冲入战阵。
济南城头,铁铉突然感到怀中一热。那枚神秘出现的青铜罗盘正在发烫,指针直指城东南角的魁星楼。"盛将军!"他厉声喝道,"速调三百弓手往魁星楼!"
几乎同时,城下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朱高煦埋设的火药筒引爆,东南角城墙轰然崩塌!燕军如潮水般涌向缺口,当先一员悍将正是张玉。
"杀——!"盛庸亲率家丁堵住缺口。钢刀卷刃了就换铁鞭,铁鞭断了便抡起擂石。血雾弥漫中,铁铉看见张玉的刀锋已抵住盛庸咽喉!
千钧一发之际,一支羽箭破空而至,正中张玉右肩。铁铉愕然回首,却见城楼阴影处站着个披甲女子——正是三日前"坠井重生"的宁王妃。她手中长弓还在颤动,眼神却冷静得可怕。
战场另一端,朱权突然勒住战马。他看见平安的帅旗正在后撤,而燕军阵中升起诡异的蓝色信号焰——那是萧烬羽的联络方式。体内林毅的意识突然暴起:"他在启动时空信标!必须阻止!"
朱权调转马头冲向燕军后阵。途中与朱能擦肩而过,这位燕军悍将满脸血污,却仍大笑着挥舞长矛:"宁王殿下,此战必胜!"
当朱权找到萧烬羽时,这个银发男子正站在一处古井旁。他手中的金属装置投射出全息星图,井水泛着诡异的蓝光。
"住手!"朱权软剑直指对方咽喉,"你可知扰乱时空的后果?"
萧烬羽的机械义眼红光闪烁:"上校,你我都只是棋子。"他突然按下装置按钮,"上校何必维护这个时空?铁铉横竖都是死,楚局长要的从来不是改变历史,而是——"
井中蓝光骤然大盛,却在即将冲天而起时突然熄灭。朱权愕然转头,看见沈书瑶不知何时已出现在十步之外。她手中的量子手环正冒着青烟,脸色苍白如纸。她踉跄扶住城墙,望着远处厮杀的铁铉身影,想起历史课本上的记载:"...其尸立而不倒,朱棣令乱箭射之..."
"书瑶!"朱权与林毅的意识同时惊呼。萧烬羽却突然大笑:"完美!时空锚点终于锁定!"他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记住,八月十五的月食才是关键..."
话音未落,一道箭矢穿透他的虚影。朱棣不知何时已率亲兵赶到,手中强弓还在震颤:"妖人!安敢乱我军心!"
黎明时分,燕军鸣金收兵。朱棣望着济南城头铁铉旗,突然对身旁朱能道:"传令东昌守将,生擒铁铉者...赏千金,封侯!传令三军,转攻沧州!"他说这话时,左手正死死攥着七月那封劝降信——信纸已被攥出裂痕,恰如他右臂箭伤结痂的形状。
回营途中,朱权在马上微微摇晃。昨夜强行压制林毅的意识作战,已耗尽精力。突然,一骑飞驰而至,亲兵递上个锦囊:"王爷,王妃命人送来的。"
锦囊中是几粒蓝色药丸,散发着淡淡的蓝莓香。朱权怔了怔——这是沈书瑶在7319年最爱的零食。他仰头服下,顿觉清明许多。
"报——!"又一骑疾驰而来,"燕王有令,全军开拔前往沧州!朵颜三卫为前锋!"
朱权握紧缰绳,望向济南城方向。城墙某处,似乎有个纤细的身影也在眺望这边。他不知那是张氏还是沈书瑶,亦或是两人的合二为一。
"传令脱鲁忽察儿。"他轻声道,"行军途中,绕开所有古井。"
三百里外的大宁城,青黛正在誊抄账册。突然一滴墨汁晕染开来,在纸上勾勒出奇异的星图。她惊恐地发现,这图案与三日前王妃梦呓时画的如出一辙。
而在时空管理局,楚明河正凝视着全息投影中的济南战场。他左眼的量子时钟显示:距离月食还有七天。"终于...铁铉的倔强正好...越是挣扎的容器,量子共振越强烈...毕竟,我们需要一个能承受时空跳跃的古代载体。"他抚摸着抽屉里的星舰模型,"...等到容器成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