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竣工验收（一）
展销会进行到第七日时，张华与黄荣父女站在会场二楼的廊台上。望着下面人头攒动的盛况，张华心中不由升起一股成就感。
各个展区前挤满了客商，陈大牛正带着工匠演示水泥浇筑，引来阵阵喝彩。账房那边，伙计们忙着登记订单，算盘声噼啪作响。
"想不到山上的石头还能让你做出这么大的生意来，张华你真的厉害！"黄盈眼中闪着崇拜的光芒。
张华轻笑："雕虫小技而已，后面我还有更大的想法，到时还得麻烦盈盈你多加帮忙。"
调笑几句后，张华转向黄荣拱手道："伯父，这边就交给您了。八山乡的河堤工程已近尾声，我得回去主持验收事宜。"
黄荣捋须笑道："贤侄放心去吧，这里有我坐镇，绝不会出问题。"
"这回该带上我了吧？"黄盈突然拉住张华的袖子，"反正也就几天而已。"
张华摇头："工地不宜带女眷。"
"我不管！"黄盈撅起嘴，"我可以女扮男装，再带上小荷，保证不给你添麻烦。"
见女儿如此坚持，黄荣也帮着劝说。最终张华只好答应，但要求她们必须全程扮作随行书童，不得暴露身份。黄盈开心地连连点头，立刻拉着小荷去准备行装了。
张华又与黄荣简单交代完展销会的后续安排，便带着随从出了展馆。门外，县衙工房主管王虎早已带着五名衙差候着了。见张华出来，王虎连忙上前行礼，脸上堆满笑容："张公子，下吏奉陈大人之命，特来协助河堤验收。"他身后的衙差们也纷纷抱拳。
张华微微颔首："有劳王总管了。"他注意到王虎今日特意换了一身崭新的官服，腰间的铜牌擦得锃亮，显然对这次验收十分重视。
张华正与王虎寒暄之际，忽见两名俊俏少年快步走来。走在前面的少年身着靛青长衫，腰间系着银丝绦带，虽作男装打扮，却掩不住眉目间的灵动秀气；后面跟着的稍矮些的少年，穿着素色短打，低眉顺眼地提着书箱。
王虎眯起眼睛打量，待看清来人面容，不由拍腿大笑："哎呀呀，这不是黄家小姐吗？这身打扮当真俊俏！"他拱手作揖，眼角堆起笑纹，"小姐这般英姿，倒比寻常公子哥还要潇洒几分。"
张华也笑着点头："盈盈这身装扮确实像模像样，连小荷也像个英俊的伶俐小书童。"
黄盈得意地扬起下巴，手中折扇"唰"地展开，学着纨绔子弟的模样摇了摇："本公子这厢有礼了。"逗得众人忍俊不禁。一旁的小荷却羞红了脸，手指绞着衣角，连耳根都红透了。
见人都到齐，张华挥手示意："出发吧。"
数骑马匹及四辆马车依次向城门走去，马蹄和车轮压过城内的青石板路，发出清脆的声响。为首的是黄荣派来保护女儿和张华的护院数人，骑着马在前头开路，跟着的第一辆马车里，则是张华与黄盈相对而坐，小荷乖巧地跪坐在一旁煮茶。后面跟着王虎和衙差的二辆马车，再往后则是装载行李的货车。
王虎坐在马车上，脑海中回响着陈县令临行前的嘱咐："这河堤是张华出钱出力修筑的，却让本官得了政绩。你这次去验收，务必秉公办理，绝不可刁难。"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要知道，往日里王虎借着监管工程的机会，总要从中捞些油水。可这次不同，他清楚地记得陈县令说这话时意味深长的眼神。
"县尊大人放心，下吏一定把差事办妥。"当时王虎躬身应承的模样，现在想来还觉得腰板发酸。
车队在道路上行进，这条路最近张华派人平整过，所以比之前平坦了不少，王虎坐在马车上，也没有感觉到太颠簸，因此并不觉得很辛苦。经过好长一段时间的行驶后，王虎掀开车帘，远远已经能看到八山乡新修的河堤。灰白色的堤坝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与记忆中那破败的土堤判若两物。
"王总管，前面就要到了。"随行的衙差提醒道。
王虎整了整官服，暗自下定决心：这次一定要把验收做得漂漂亮亮。不仅不能刁难，还得想办法给张华卖个好。毕竟，这位现在可是县令跟前的红人。
车马队抵达营地后，张华立即有条不紊地安排起来。他对过来迎接的刘勇和张安嘱咐道："先带黄公子他们去东侧那间新收拾的木房处安顿下来，让小云帮忙招呼一下他们两位。这几个护院也跟着在附近住下吧，以保护好她们。"说着朝黄盈使了个眼色，暗示她注意维持男装身份。
待黄盈主仆被妥善安置后，张华立刻带着王虎往堤坝方向走去。入秋后日头仍然毒烈，两人沿着新修的堤顶一路巡视。这段七八丈长的堤坝是首批完工的样板段，灰白色的水泥表面平整光滑，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
"王总管，请看这里。"张华蹲下身，指着堤脚处的排水口，"我们特意加装了水泥导流槽，汛期时能有效分散水流冲击。"
王虎一改往日趾高气扬的做派，客客气气地向张华请教工程细节。张华解释了后，王虎蹲下来，仔细查看河堤的工艺。他掏出随身携带的铁尺，认真测量尺寸和测试硬度，又用手掌反复摩挲水泥表面，检查是否平整。
"张公子，这做工当真精细。"王虎由衷赞叹，"比工部要求的规格还要高出不少。"
张华微微一笑，引着王虎来到堤背处："这里我们加厚了三十的夯土层，再用水泥抹面，双重保险。"
王虎一边听一边在册子上记录，不时点头。他特意检查了几处容易出问题的接缝部位，发现全都严丝合缝，连最细的刀片都插不进去。
"张公子，这水泥配方当真神奇。"王虎摸着坚固的堤面，由衷赞叹，"比传统的夯土堤牢固多了。此前在展销会上见到的模型，比今天在这里见到的堤坝实物，真是差得远了，这里真让下吏叹为观止呀！"
验收过程中，王虎破天荒地没有挑任何毛病，随行的衙差们都暗自诧异，这还是他们认识的那个爱刁难人的王总管吗？
完成了这段堤坝的全面检查后，已是夕阳西下时。王虎合上册子，郑重道："张公子，这段堤坝质量上乘，下吏回营地后，马上可以出具验收文书。"
张华望着蜿蜒远去的新堤，眼中闪过一丝满意。这河堤的验收，应是顺利通过了。
当然，张华为了后面的发展，也没有怠慢王虎，在验收堤坝的这段时日里，张华对王虎一行人的招待非常的到位。每日清晨，营帐内必定备好热气腾腾的早膳，午晚两餐更是丰盛，山珍野味轮番上桌，陈年佳酿管够。
"王大人，这是特意为您准备的二十年陈酿汾酒。"张华亲自为王虎斟酒，琥珀色的酒液在瓷杯中荡漾，"听说您好这一口，我特意让人从县里带来的。"
王虎受宠若惊地双手捧杯，眼睛笑成了一条缝："张公子太客气了，下吏愧不敢当啊！"
更让王虎惊喜的是，来到这里的第一天晚餐后，张华就私下递来的一个锦囊。当他回到住处打开一看，里面竟是整整六百两的银票，还有张华亲笔写的一张字条："些许茶水费用，请王大人代为犒劳诸位差爷。"
"这、这..."王虎的手都在发抖。要知道他往年借着监管工程的机会，最多也就捞个三五十两银子的油水。如今张华一出手就是六百两，相当于他两年的俸禄！
王虎将六百两银票揣在怀中，当晚就在营帐里盘算起来。他眯着那双阴鸷的眼睛，手指蘸着茶水在桌面上划拉："跟我过来的五个衙差，每人给个二十两吧，至于此前就在这里办差的几个，不归我管，今天这银子也不用分给他们，那五个人就是一百两..."盘算完毕，他美滋滋地将五百两银票贴身藏好，剩下的一百两则分成五份。
次日清晨，王虎将五个衙差叫到僻静处，故作威严地咳嗽一声："这几日验收辛苦，本官特地向张公子为诸位争取了些茶水钱。"说着，将银票一一分发。衙差们接过银票，看到足足二十两的面额，个个喜形于色，连连道谢。
"记住，"王虎板着脸叮嘱，"回去后莫要声张，免得早前来的其他同僚眼红。"他却不知道，早前来的那几位也同样收到了张华的好处。
"大人放心！"衙差们异口同声，将银票小心翼翼地塞进贴身的暗袋里。
自此之后，王虎对张华的态度更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前虽然客气，但总还端着官架子，现在却是恨不得把腰弯到地上去。每次见到张华，他那张方脸上就堆满谌笑，连声"张公子"叫得比蜜还甜。
"张公子，您看这验收文书这样写可还妥当？"
"张公子，下吏这就去催他们快点丈量！"
"张公子..."
那些随行的衙差们也沾了光。白天验收工作结束后，张华特意在营地辟出一处帐篷，摆上几张八仙桌，教他们玩新式的"梭哈"牌戏。
"诸位差爷辛苦，"张华笑着发牌，"咱们小赌怡情，每注不得超过半两银子。"
监督队那群纨绔子弟早就学会了这新玩法，此刻正手把手教衙差们规则。帐篷里不时爆发出阵阵笑声，输赢不过几钱银子，却让这些平日严肃的衙差玩得不亦乐乎。
有个年轻衙差偷偷对同伴说："这张公子可比那些克扣咱们饷银的上司强多了！"
王虎远远看着这其乐融融的场面，又摸了摸怀中沉甸甸的银票，不禁想起当初张华还是个劳役时，自己对他呼来喝去的模样。如今时移世易，他这堂堂工房总管，在张华面前反倒像个跟班似的。不过...王虎咂咂嘴，回味着今晚那碗鲜美的鱼翅羹——这跟班当得，可真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