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是无法将此人留在京城了,江清略遗憾了一下,问道:“那你为何要参加这次恩科?”
“种种原因吧,”楚燎掰着手指数,“因为想考想赢,因为机会难得不考也是浪费,因为林曦想让我帮忙,因为我正好有一件想做的事……”
“想做的事?”江清立刻做出反应。
“江大人,”楚燎的表情忽然认真起来,看着她道,“今夜寻你,是想同你做个交换。”
“你说。”
“我若高中,进入朝堂,可为大人做事。当然,不能太久,我还要带我娘亲走呢。”
“那你想要的是什么?”江清好笑地问道。
“我要朝堂上的某一人身败名裂最好是惨死狱中。”楚燎说罢,又笑着补充道,“放心,不是京兆府尹那么大的官,对你来说应该不难。”
“……”
江清收起笑容,微微眯起眼睛看向楚燎。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猜错了什么,她以为的那些随性而为的行动,说不定是此人认真筹谋后的选择。
不只是自在洒脱,她还是个极聪明的人。
楚燎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举起手道:“但我与郡主交友是诚心诚意,毫无算计,我可对天发誓。”
能文能武,有勇有谋,有目标有计划有行动,甚至还有朝堂上的人不会有的人脉。
江清得承认,这人不管是否高中,都极有价值。
“你且说说看,那个人是谁。”江清道。
“袁明,现任吏部司封郎中。”楚燎说道。
袁明这个人江清倒是知道,上个月才被秦泽跃了两级提为司封郎中,真算起来,自己这个国公封下来也要过他的手。
“你们有私仇?”江清好奇地问道。
“是,我若离开京城,他便是我唯一要了结的事情。”
“哦?”
楚燎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江大人可听说过,红疹之祸?”
真算起来已经是五六年前的事情了,江清花时间回忆了一下,点头:“知道,京中以所谓‘红疹’断女子清白一事。”
“我有位姐姐,因此而死。”
江清一愣,脑海中浮现出当初自己查此案时看过的那起商家女因此自尽的案子。
当时那个以此为借口退婚逼得那女子以死自证清白的人,好像就是在吏部任职……
那时她无权无势,手也伸不到朝堂上,遏止流言后回到国子监,便渐渐将此事抛于脑后。
“原来他还在朝中任职啊。”江清低声喃喃。
毕竟之前朝堂清洗的时候,吏部和兵部是重中之重,能躲过那次,还直升郎中,江清都不知道该说他是好运还是有真本事。
但显然现在那个人的好运没有了,真本事也将不会有用了。
江清站了起来,极诚恳地道:“若楚姑娘顺利高中,我不止能为你做到此事,我要做的事成后,还可送你们到边境,甚至保你们安然入北狄。”
“当真?”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楚燎眨了眨眼,问道:“是因为你妹妹在北境,所以你能做到?”
“你知道她?”
楚燎点头:“林曦和京城里的人都说过,我还挺想见见她的。”
江清垂眸轻轻笑了:“会有机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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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州,闵城外。
江浅立于山巅揉了揉莫名发痒的鼻子,低头望向下方仓皇驻扎的军营夜火,脸上带着兴奋的笑容。
“你猜闵城什么时候会开城门迎战?”她随口问道。
“我猜闵城不会开门迎战,”阿怜站在她旁边说道,“闵城没有迎战的理由,只要守住,就是赢。”
江浅闻言惊讶地看向她,阿怜歪头道问:“我说错了吗?”
江浅笑着摇了摇头道:“你说得越来越对了。”
她们一路从温城跟在杜铮的后面来到闵城,今日终于彻底断了他们的粮草线,杜铮除了入闵城守城,已经没有别的办法。
只可惜,现在的闵城也不是他能轻易进去的了。
接下来,她们只需要等,等到杜铮束手无策,既无粮草也无退路,自然就能一举破之。
下方中帐,杜铮听着回报来的消息,第一次露出了惊慌失措的表情,不可置信地道:“你再说一次,闵城守城的是谁?”
“是,是杜擎将军。”
“他怎么会回来的,他不是该死在颉城吗?”杜铮坐下来喃喃自语,双手用力在脸上搓了搓,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终于想明白了这几州战事中他最不理解的事情,北境军到底哪来那么多兵力。
现在这个问题终于有了解释。
云州根本没有北境兵,所谓的北境兵,不过是当初杜擎带走的那批新兵。
杜擎没有败,他只是降了,又或者,他们是合作关系。
怪不得闵城看起来没有与北境军战斗过的痕迹,他们当然不会拦着杜擎回来。
自己被北境军和杜擎联合起来给耍了。
杜铮一拳砸到了面前的桌案上,相比眼前的境况,自己落入别人的圈套被坑骗至今更让他生气。
周围人亦沉默着脸色阴沉,一言不发。
跪在帐中的士兵紧张地看了一圈,默默低下头去,正准备悄悄退出去的时候,突然听到杜铮说道:“攻城。”
那士兵茫然地抬头,杜擎身边的一人上前拽着他离开了。
翌日黄昏,大军兵临城下,杜擎立在城楼之上看着下面全副武装的大军,又想到杜铮交给自己的那些,根本没上过战场的新兵,心里又气又怕。
他气杜铮蓄意害他,但又切切实实地怕着脚下这精兵良将。
他清楚自己不比杜铮聪明,也知道闵城如今城中的兵,不比杜铮的兵厉害。
但他没有别的选择了。
一支挂着布袋的箭忽然越过城墙钉到了后方柱子上,杜擎吓了一跳。
一身着轻甲黑袍的士兵上前将其取下来,看了一眼杜擎后将上面的布袋打开,从里面掏出一个巴掌大的卷轴。
卷轴展开,上面“劝降书”三个字很是显眼。
杜擎一把抢过来扫了一遍,上面写着只要他肯投降,他仍是杜府的二把手一类的话。